逆时针的涟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下文学www.20qb.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张莉头也不回,仅一句“帮我捡起来”,声音就穿透整个教室,把同学们震得一激灵,没一个不醒的。“最后一题都撑住,撑住。”每个字都刻意咬得十分清晰。其穿透力之强,似要掷声于隔壁教室。不知是错觉与否,最后那道题不知为何讲得精细入微,放学的时间被无限拖延。过程写满整个黑板,抹布拿起又被放下,又再被拿起来,作各种他没见过的辅助线。连高运博自己听到半截都有些顶不住。他确定自己刚才托着腮帮子睡着了一次,因为他发觉自己沉沉点头如捣蒜,于是晃了晃脑袋意图保持清醒。伊晓天微张着嘴,每隔几秒就极响亮地吸溜一下快要掉在桌上的哈喇子,显然已经睡到连妈都不认识。

八点半终于结束,张莉抱着讲义离开。刚才讲题讲到半截她就发觉微信里不安分,原是有家长问起这样补课是否违规,更有人在问这么晚放学,学生安全是否能够保障,一时间云集响应,抱怨四起。迫不得已,她只能结束讲课,隔空安抚。

围墙上的探照灯啪地照亮操场,高运博终于得以再次看清楚窗外槐杨的树影。

乱腾腾的住院部走廊,高天顺端着搪瓷脸盆,脚踩老式皮鞋,洗得掉色的衬衫外面套一件发亮的黑色皮衣,裤子则是西服裤。即使跑得奇快,手中脸盆里的水也一滴没洒到外面。

他走进403号单人病房,见护工王姐正用毛巾给高丽英擦身子。高天顺将换好的水放到护工身边,取另一块毛巾,吸水稍稍拧干,在高丽英右腿上轻轻擦拭。

老太太是十四年前病倒。当时她正抱着半岁多一点的小孙子哄着入睡,她望着孩子肉感十足的小圆脸,本想亲他的额头,但还没来得及,她就觉得身子左边有些异样。她想使劲,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左臂。太阳穴深处轰地一下,她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把怀中的孩子放置在旁边的沙发上,双眼霎时混沌一片。小孩在哭号着,而她身子一沉,向后边倒去,吓得家里的拉布拉多乱吠一气,惹来了邻居,因而得到及时救治。

后来,高丽英被诊为脑溢血。为便于手术,医生取走了她的一部分头骨。命是救回来了,但三天之后狗却死了,死的时候脸是青紫色。

床边的名牌上,高丽英三个字模糊不清。她本来在家安心静养,因为怕疼,不愿做康复训练,而代价是剩余的一生都有轮椅为伴,没人知道她心里后不后悔,从来也没人过问。

王姐正细致入微地抹去高丽英皮肤褶皱中的泥垢,却被高丽英一句疼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