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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面对着门口的一位女士正侃侃而谈,神态语气几乎是在开讲座。“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先秦诸子,大都是由汉人整理或由他们重新写定而流传下来的。经汉代学者、史官的整理,先秦诸子才开始有了一个‘某家’的固定称谓,刚才那位兄台所理解的,恐怕有误……”

葛潇如本无意辩论,但见她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心中也自不悦,便试探性地插话:“先秦学术体系的汉代生成说,在下也曾稍加留意。对先秦思想文化的研究,自不能不顾两汉的影响;同样,对汉代经学的研究,也不能无视后代学者的整理和阐述。思想的演进是一条链,无法割裂,只盯着源头或只看到流变,只看到线或只注重点,都不可取。学术的发展或许也正如此。不知女士以为然否?”

对方见新加入一位,又听了这话,朝他略一打量,桀骜之态稍稍收敛,但语气依然不改。“这位先生所言还有些在理。前不久我指导一名研究生完成硕士论文,就建议他认真研读钱穆的《中国史学名著》,但我不知他看得怎样。”

这话明摆着是考问与挑衅。葛潇如刚听虞一清说过她对秦汉历史研究较深,便有意避开这个,笑道:“研究历史,钱先生此书倒真是必读的文献。但我想,探讨先秦学术思想,或者研究汉文化,尊重历史固不可少,但也不应限于历史考证,还需着眼文化研究,看到文化的发展。再则,我们研究历史文化,于政治经济思想外,还应重视人文。说到底,经学终究还是人学。”

“我注意到,你对文化的理解还是停留于狭义的概念。若如此,则它更应纳入历史这一高级范畴。”她似乎抓住了把柄,得理时更不饶人。

“我不觉得自己表达了这个意思。”葛潇如正色道,“如果是,那么您所称的历史概念也应在同一层级。那样的话,说历史也是文化的组成部分也未尝不可了。”

“呵呵,谢谢你提醒我这是在‘文化艺术研究所’。”女士以洒脱的姿态笑了笑,故作诙谐地说,“文化研究总是基于一定历史背景的,历史也无非是大概念下人类文化的集合。我们总说‘汉民族的历史文化’,这应当是同一个范畴,彼此是一家人。当然,若割裂了历史来谈论文化,总感觉失了根基,就像美国人在法国人面前总不好意思妄谈文化。

“杭州虽地处东南,总也算历史文化名城,有别于一般所称的南蛮之地,但坦率讲,跟西安相比,似乎还略逊一筹,你看克林顿等外国元首访华,总喜欢先抵达西安。历史文化名称的地位,不是靠一段时期的经济发展所能决定的。我这么说,绝无意贬低杭州,正如贵省的宁波、温州等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可能并不逊色于省会杭州,但论历史文化,终究差了一截。

“一个地方,若缺乏或者不珍视自身的历史文化,没有深厚的人文底蕴,丢失了历史传承,终将离文化渐行渐远。贵所作为杭城文化研究重镇,对此尤当警醒。”后几句话,几乎是在教导或警示,她说得很慢,音量也低,显然她也清楚分量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