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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北依着一座不高不矮的山丘,这座山属于孟家,山不大,树不多,山上有一个避风亭,有三间草屋,有一个篱笆院,很是安静。

巷子西面有一条小路,小路前面有一个碾房,碾房两旁是庄稼田,尽头是一条小河,河里的水是从弥河来的,河道不宽,河底不深,河道两旁有树,杨树和柳树最多。

夏天河水清澈见底,绿树成荫,河水里倒映着婆娑的柳枝,柳枝上趴着知了,嘈杂的叫声此起彼伏;庄稼汉赤裸裸上身,露着形销骨立、黝黑黝黑的身体挥汗如雨,渴了、饿了掬一捧河水填填饥肠辘辘的肚子。困了、累了躺在树下眯一口;河岸上乱石嶙峋,女人蹲在河边洗衣服,拿着手里的破衣烂衫,伤心落泪;捡柴火回家的孩童,把一捆捆柴草丢在岸边,光溜溜跳进河里,溅起一簇簇浪花,撩起一阵阵笑声,小丫头躲在树丛里,害羞地、悄悄地偷窥着男孩子们嬉闹。

站在孟家大门洞子里,一河,一碾房,一树,一田地,一笑声尽收眼底,这是孟正望不舍得离开这块风水宝地的真正原因。

远远看着,孟家三进三出的院落遮掩在密密扎扎的树荫之旁,气势高大。正南门口外面,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坐在台阶两旁,四周院墙又高又长,青砖绿瓦,墙下种着几棵石榴树,和柿子树。

东北侧院墙上有一扇对着街口的大木门,门洞子很宽,能进出马车;门口外面有一个拴马桩,拴马桩是拴马的立桩,也有事事如意的意思;拴马桩旁边有棵高高壮壮的榆树,根结盘固,横竖七八的的乱枝搭在墙头,随风落下几根枯枝,挂在门檐上游荡,掉落在巷子里,很快就会被街对面的孩子捡走;门口外面的街道比较干净,两道深深浅浅的车辙,清清楚楚从葫芦街络续到东西大街上。

卖糖葫芦的大汉窜进了孟家东巷子,他头上的棉帽子遮住他粗大的眉眼,上身一件破棉袄,看不清颜色,破破烂烂;下身一条大裆棉裤,膝盖上摞着几个补丁。

“卖糖葫芦啦……刚出锅的冰糖葫芦香甜脆口……”声声绵绵入耳。

脸上淌着鼻涕的小孩子从墙角旮旯里窜出来,围拢到卖糖葫芦大汉身边,一双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草靶子上亮闪闪的糖葫芦,一根手指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吮吸着。

大汉把草靶子杵在孟家门口榆树下面的雪堆里,他的大眼睛扫视过不远处的巷子头,一个小女孩从后山墙里探出半拉身子,她的小眼睛紧张地瞄着孟家的木门,小表情怯弱又拘束;她的脚上踩着木屐,身上穿着青色印花日本长袍,这是一个日本女孩。

孟家的木门动了几下,不窄不宽的门缝间伸出一只细皮嫩肉的手,手掌心里端放着两枚铜板。

一个女子细腻委婉的声音飘出了门缝:“卖糖葫芦的,给俺来两支。”

“好,您别着急,俺马上给您送过去,您是俺的老主顾了,这两只糖葫芦的山楂果是俺精心挑选的,多滚了一遍冰糖稀,小少爷吃了定会胃口大开。太太,今天天气不错,小少爷没出来晒晒太阳吗?街上风大,都说春捂秋冻,他出来多穿点衣服……俺从河道口绕过来的,湾头河的冰还是那么厚,路上的雪化了,麦田的小麦露出了头。”大汉说着从草靶子上拔下两根糖葫芦,走近孟家木门,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包住竹签子头,把两支糖葫芦顺着门缝续了进去,随手接过女子递出来的两枚铜板,在大手里掂了掂揣进了怀里,走回榆树旁,从雪堆里抽出草靶子,低头瞅瞅身边聚拢的、可怜巴巴的孩子,从草靶子上摘下糖葫芦,逐一递到他们的手里。

孩子们用冻红的小手捧着糖葫芦,开心地笑着离去,身后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脚印,留下一串串“咯咯咯”的笑声,大汉也笑了,他从草靶子上摘下最后一支糖葫芦,走到巷子口,递给日本女孩。

日本女孩满眼疑惑,她一会儿看看大汉,一会儿看看糖葫芦,她不相信眼前的中国男人要送给她一支糖葫芦,她不敢伸手去接。

“给,拿着,这是送给你的。”大汉把糖葫芦塞进女孩的手掌心里。

女孩深深弓腰,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谢谢您。”

大汉扛着空空的草靶子窜出了巷子,他的大眼睛越过胳膊肘下面,看向孟家的南门,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提着长袍衣摆迈上了门口台阶。

大汉的目光掠过袁家铺子,窗口内站着一个操着手的女子,她的眼睛盯着一个方向,顺着她的眼神往前看,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青年。

青年人面容轮廓精致,文质彬彬,左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右手里抓着一本书,这不是孟家大少爷孟树吗?大汉向前一步,想与孟树打个招呼,他的脚步又收了回去,他想起了袁家铺子里的那双眼睛,那个女子也许正瞧着他们呢,他把头上破帽子往下扯了扯,挨着孟数的身旁不紧不慢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