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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到这节骨眼能命令贺斌,贺斌一个挎抢的能听他摆布,这让我觉得蛮雷人的。其实,很大程度上小松就是个颐指气使发号施令的角色,一嗲一作一撒娇,风行逆转,多半占主导地位。他说他原以为吞进去的是一支生活的甜香蕉,没想到是一颗苦果,于是就有点被恶心到。

这当然不是他原话,是我在此时此地用书面语言所作的复述。他述说这个过程时,采取的语式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整个说话风格含含浑浑,断断续续,只言片语,还夹杂着许多修辞缺失的小清新,比如,他说“他怎么酱紫?”,我没明白。他便辅以少许手势,说,“酱、紫啊”,我依然没明白。于是他进一步说,“你装是吧?太过分了。你懂的呀。”身边有人,都是候机侯得心烦气躁脾气特大的,小松倍加小声,弄得我跟猜谜似的,就这样还被他白眼,说笨死了你。

笨就笨啦。其实我渐渐明白,小松的“模糊叙述法”我也渐渐适应,零打碎敲的几个字就能领会到波澜起伏情景跌宕的各种画面。

我说,小松你存心毁我是吧?

小松不大能理解“毁”的准确含义,那是北方语系,于是,我又说,存心教坏我?!

小松说:“你还不够坏啊?!你自己都说自己坏。刚进公司那会儿你就跟我声明过,说你自己是个道道地地的坏小子,叫我少惹你。”

我说,册拿,这坏不是那坏。

“一样的好不好?你说有什么不一样?你说你说你说——”小松的下颚使劲朝前拱,娇态毕现。

我见小松嘴嘟起来,开始使三八的小性子,就服软地说,好好好,你说,接着往下说,尽管说。反正我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学坏的。

晚点的飞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坐着也是干坐。我想。

小松想了想说:“其实贺斌还是蛮有料的——”

我惊异小松说这个词,尽量不去附和,说,贺斌这个体格,这种类型,过了三十,没准是个肥仔。

小松说:“我说的不是这个,sorryass(你这蠢人)。”

我说,我懂,不就是说那个吗,让你特憋气,特想呕是吧?

“冰雪聪明!”这回他笑了,转而又说:“你又没有过这种经历喽,怎么懂啊?”

我说,猜都能猜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小松之后一连说了几次“有料”,好像唯有这个词不足以表达出那时的情状和质感。我想他一定是接触文学少,语句贫乏,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中意的词,可劲用,不管达不达意。其实这个词最宽泛也最抽象了,可以什么也不代表,除非你带上日常的体验和充分的想象。

小松被那种实实在在口感彻底击倒,以致觉得人世间没有一种食物能与之匹敌并产生如此美妙的口舌之欢。事实上也确实不是一种食物,至少是无法归类的独品。小松说这款独品既不是甜的,也不是咸的,既非馨香也不腥膻;有时候你觉得它就是一块经过长时间揉捏的面馕,结实而弹性;有时你又觉得它像一勺凝冻的肉汤,固体中沉淀着液体的精魂;你说它甜,分明带着一丝咸味,你倘要分辨这种咸,细细品咂,似乎又不复存在。香是一定不存在的。尤其当你的舌尖与之产生摩挲,味蕾瞬间被激活,腥膻之气显而易见扑鼻而来,然而你却有如打开一瓶地道的法兰西香氛,着实为鼻尖萦绕的气息陶醉,且每一口都想深吸到肺泡深处,不嫌不弃,不忍遗漏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