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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你难免为导演那么近距离观察你而窘迫,甚至紧张,紧张到手心流汗不知所措。我也曾想,排练室真是个灵魂较量的地方,哪有这么近距离看着一个人尽其所能喜怒哀乐撒疯撒欢的?尽管是表演,一切都是假的,或者说假戏真做,但毕竟是人和人的对视,心思和心思的碰撞。这么逼仄的遭遇,一丝丝一丢丢都看得真切,平时不为人注意的缺陷都暴露无遗,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完美一点都没办法掩饰,都得拿出来示众,接受人们的审视、批评抑或赞美。

在这陌生的排练室环境,让我联想到的几个关键词是:距离、透视、视角——主观视角和被动视角——你眼里看到的真相和你通过人们的反应所窥破的真相。这让我想起曾经在看法国名画展时的一个场景——

在宽敞的、自然光十分温和的展厅里,有一位老者竟然站到佛朗索瓦的《爱神与普赛克》前,用放大镜凑近了看,当即遭到了展厅管理人员的驱赶。

欣赏油画的时候,我们都不喜欢近距离看,殊不知那种情状有多外行,多让人尴尬,不仅看不清楚全貌,看不到画家独具匠心的整体布局,稍有不慎,还有可能让自己的鼻尖撞到了名贵的画,犯了规矩,闯下大祸。可是有些人偏偏就是要顶着画布看,仿佛要看清画家是怎样一笔一笔把伟大的构想涂抹到画布上,从那些细微的笔触上去寻找不动声色的骄傲,以及对于无限潜力的暗示。

上个世纪,意大利一名研究绘画史的学者,他一辈子都在做一件事,就是把名画表层的颜料一层层洗去,这个技术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剥”,或者叫“剥色”。学者不在乎有数百年历史、价值连城的名贵油画就此遭到毁灭性破坏,他沉湎于隐藏在表层色块背后的耀眼和美丽,醉心于一幅伟大画作从无到有的每一个步序、日积月累的一次次改变。他不是要把它们揭示出来,呈现于公众,他只是觉得这种“发现”才是最有价值的。有时候,他真的在一幅画的背后发现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副画,或者是停留在草图阶段另一种构想。有了新的发现后,他在“研究日志”上写道:那真正是一种未被开掘的精致,有未被污染的高贵,其价值远远高于被人们挂在墙上的那幅已经完成、被视为不朽的画作。然而,学者又不无感叹地记下:无论是怎样的精致与高贵,毕竟不是一挂挂在脖子上、供人炫耀的红宝石饰品,油画背后的某些真相是不可以堂而皇之见诸日光的,隐匿和私藏是它永远不可改变的命运。人们觉得学者的日衷于“剥色”是变态行为,是对画家的不尊重,是绘画界的败类。人们喟叹道,人呐,真是个情绪多变善于给自己找乐子的动物,常常因为某一瞬,就开始异化,从正常“堕落”到失常,乃至彻头彻尾的不正常,灵魂向魔鬼彻底缴械。

然而,无论人们如何诋毁,老学者始终没有放弃对于名画的探究,直到被刺杀的一刻,他的脸上依然洋溢着洞悉隐匿窥透私藏的兴奋。

好了,我用了近两千字的篇幅,来交待进入鲁超哥哥排练室后,脑子里所闪现的种种联想。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避免直接来描述那晚发生的事。直接描写叫白描,写实主义,而现代写作更注重意识流。

至于那晚排练室究竟发生了什么,通过我脑子里呈现的画面,你们自己去展开想象吧。

人,总是屈服于生命的禁锢,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提示。

…………

鲁超哥哥问我:“你的皮肤怎么那么好?男生多半是糙的,和体内分泌的激素有关。”他说这是张大夫告诉他的——皮肤的质地是体内激素决定的。“激素?什么样的激素?我看你无论是身高还是骨骼,雄激素都分泌得特别充分。是不是因为你……还太年轻?哦去,感觉亲一下就要破,不敢轻易造次。我投降……我他妈因为你决定要堕落了。”

那晚,他喃喃述说着内心情绪的变化,我脑子顿时想到,人呐,真是个情绪多变善于给自己找乐子的动物,常常因为某一瞬,就开始异化,从正常“堕落”到失常,乃至彻头彻尾的不正常,灵魂向魔鬼彻底缴械。然而,我嘴里说得不是这个,我以同样喃喃的声息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你们……干吗要议论我?

那会儿,羞怯占据了我大半个心。我不是个不懂羞怯的男生,说我脱起来就跟脱帽子一样无所顾忌那是恶意诽谤,天大的冤枉。我的羞怯心很深很深,很重很重,而我的虚荣心也很深很深很重很重。当羞怯心和虚荣心发生抵牾时,往往是虚荣心打败了羞怯心。这就是真实的我,也可以说是真实的人性弱点。许多男生都和我差不多,有着和我同样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