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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读三年高中,有什么好?还是端个饭碗靠得住。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巴什么大旺?(笔者注:巴大旺,当地方言。巴是图,指望的意思;大旺是风水里最好的来头,是最旺的来头)能跟别人一样跳农门就不错了,还图什么高中、大学的,图好玩?想想这几年又是扁担磨、又是锄头捏的,

还压不怕你?再说我也苦怕了。在农村前些年,你看我日日出工,夜夜泡田地头,‘两头吃黑饭,中间拉长干’,哪年填得饱全家的超支款!全村又有哪家吃得饱、穿得暖?现在包产到户了,还不得苦死苦活,早上迎太阳、晚上送星星,全是在糊一张嘴?所以,你收了高中的心,赶紧给我读中专!”

一场争执,王志山成了看辩论赛——他不是主角,是观众。这场辩论赛,他少了发言权。或许,他的种种努力,有时不过是为了周遭人对他的满意而已。为了博得别人的赞许与微笑,他只能别无选择,套入桎梏。他前方只有一副模糊的面目,一条根本容不得他选择的路。

王志山的志愿敲定后,黄伟志特意选了一个下午,找到王志山。两人在校园的一角站定,黄伟志打量王志山。王志山一身发白的藏青色粗布衣服,吸引了黄伟志的注意。他问:

“王志山,你穿的是不是你们乡火炮厂的劳保服?”

王志山点点头。黄伟志看了看王志山长得粗手大脚、愣头愣脑的模样,以及身上多出来溅上的泥浆、似乎刚从田地里爬起来一样,打趣道:

“怎么,累不累?尝够被扁担磨肩头、镰刀捏出泡的滋味了吧?我问你,当个农民的滋味好不好受?”

王志山飞快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在黄伟志面前,他更象一个透明人,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也瞒不了。黄伟志戴了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面目清秀,棱角分明。他瘦高个,一身确良衬衣,总是雪白,再配上一条黑色笔挺长裤,腰间多了一条显眼而锃亮的金属扣子皮带,将白衬衣和黑裤子齐整分开,显得精神有加,彰显知识份子的儒雅和风度。他教毕业班的化学课。每堂化学课内容,从他嘴里抑扬顿挫讲出来,分外地引人入胜。仿佛从他口中迸出来的,不是知识,而是神奇。

王志山觉得黄伟志格外高大。他想,恐怕这辈子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企及。经过两年的努力,乡小学被他打整得井井有条,名气如日中天,却对每名学生如数家珍,张口即来。如今再受他面对面的教诲,王志山心头满是感激。

黄伟志柔和地笑着,没有了讲课时的严肃:

“王志山,我听你爹和你表哥关于你志愿的事情,我说说我的看法。的确,以你的资质,考个高中将来上大学,固然是件好事;而且我也相信,以你的成绩进地区中学读个高中,肯定没问题。顺着这条思路,如果你将来能考取一所好点的大学,拿个大学文凭,一点不假。问题的关键是,以现在的形势,咱农村人多读书不如早就业。为什么呢?因为你、我都是农民出身,知道家里供书不容易。你肩头被扁担压怕了,手掌被镰刀磨出老茧,这就让我不得不让我设身处,为你想、给你建议:你究竟是该报高中,还是该报中专?依我看,以其你把将来多读四年大学的诸多不确定性,-交给老天捏着,押成宝,不如自己作主,有条件就上———捧个铁饭碗我看比什么都强、来得把稳。你看我,当年我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上不了大学,勉强读了个中专;后来参加工作,形势好了,我参加成人考,拿下大学文凭。中专文凭跟大学文凭有什么区别?我看不出来。我只知道知识固然重要,能力才是根本。有能力就能在社会上立足,混口饭吃,才是本事;至于知识,知识每天都在更新。现在正是知识大爆炸年代。想学,活到老学到老,一下子学不完。一个人只要肯钻、能学,总有你学不完的东西。一句话,属于我们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有限。我们要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当下,而不是未来。李树仁是你老师,也是我当年的高中班主任老师。他告诫我,‘处处留心皆学问’。对于学问,我们更该把精力放在刀刃上,而不是一味地追求高文凭啦、功和名啦等等,它们全是身外之物。我更多的,是劝你脚踏实地。在今天这个社会,至少目前中专还吃香。你把握住机会。从我个人的切身经验来说,我是先有了稳定的工作,再读的书。与其饿着肚子读书,哪如拿着工资读书?读中专总比不拿工资读书强吧?所以,在你的个人问题上,我有两点建议:一是建议你赶快去改个名。因为你去年已经考取过高中,没去读,我担心县招办查起来不好办;二是你还是读个中专得了。至于你表哥说的,一个小小的中专生在社会上没有竞争力的问题,我觉得是谬论。哪个世道,哪有工作有不看能力看文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