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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拾烟顿时心脏疼的难以呼吸。他以为夏季赛前被池眠带走在笼子里做的那个梦, 梦里陆朝空流着泪跪在他面前,是前世的画面。——却没想到,今生终究重现了。他们注定……是要离别的吗。池眠的表情也僵住了, 他握紧了拳头,想要质问陆朝空居然敢把纪拾烟是被毒死的事情告诉时言,然而看着陆朝空万念俱灰的表情,却迟迟没有落下。从陆朝空的反应他已经看出了一切, 但他真的无法相信……或者说逃避着不敢去相信。三个人都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微风轻轻吹过, 每个人的表情都仿佛被烙印在了空中。良久,池眠先动了, 他的步履有些不稳,深一脚浅一脚挪到纪拾烟面前,明明是威胁, 声音带了颤抖却显得那么底气不足:“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纪拾烟唇边还挂着淡笑, 抬眼看他:“是么, 前世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不还是落得了个被你毒.死的下场。”“池眠,你还想听什么证据?你给我带过监视手环,你把我关进过笼子, 你想在车上强.要我,最后亲手塞给我一个毒药。”“不是,烟烟……”池眠的身子剧烈颤抖了起来,想要抚纪拾烟的脸, 却在抬手后看到自己一手的血而放了下去:“那不是我拿的……是被、是被池南景换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对不起, 烟烟对不起……”纪拾烟怔了一下。他好像是在临死前听见了池眠撕心裂肺的一声“烟烟”,但那隔了太久,隔了半道红尘与生死轮回,整个人又被疼痛与绝望包裹,他都记不清那是不是他的幻觉了。可是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对自己和陆朝空的伤害已经造成,他们不可能回到以前了,纪拾烟现在对他只有满心的恨意。“奥。”他道:“所以呢,那也是你亲手喂给我的。”“我……”池眠的手背青筋暴了起来,眼底恍惚夹杂着痛苦:“是,是我喂给你的,对不起烟烟,我……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我不要听你的道歉,池眠,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带陆朝空去医院,他没事我就跟你走,不然我还会死在你面前。”池眠一愣。他骤然反应上来了什么,死死咬住了牙:“你和陆朝空……你和陆朝空在一起了?”纪拾烟的声音很轻:“没有。”他说:“但你要废我手腕、让人开车撞死我的时候,不还是陆朝空救了我吗?”“池眠,你应该不想我怀着对陆朝空的歉意回到你身边吧。”“我不知道那是你,我……”池眠深吸了口气,一只手撑在车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我叫了医疗直升机,烟烟,跟我回家。”纪拾烟松开了他的手:“我要和陆朝空一起去医院。”池眠眼底一冷,却很快强控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死不了的。

”纪拾烟看着他,没有说话。池眠握着拳,指甲嵌进了肉里,一想到现在陆朝空和纪拾烟的关系心脏就被搅得生疼。但他没有办法,是他亲自把纪拾烟推向了陆朝空。池眠闭了闭眼:“行,去。去完跟我回家。”他让医疗直升机直接把陆朝空带去了一家私人医院。这是池家名下的产业,前世纪拾烟的死就是在这里被掩盖成了车祸。纪拾烟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大概在对着池眠说出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就骤然回到了前一世、禁锢在躯体里不曾拥有自由与自我情感的那个灵魂。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中,ICU几个字母的亮绿色光芒刺痛了人眼眶,纪拾烟注视着那扇门缓缓关上,而后仰着头靠在椅背,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闭上了眼。池眠已经擦净了手,但他不太敢去碰纪拾烟,犹豫了片刻,还是静静地坐在了他身边。“烟烟。”纪拾烟阖着眼,一动不动。池眠也没想着他能回应自己,而是贪恋般不可置信般、怔怔注视着纪拾烟的侧颜:“烟烟,你真的回来了……”“我怎么这么傻,你和烟烟那么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就是你啊……”“嗯。”纪拾烟没有睁眼,却接话了:“所以我不止一次差点被你要了命,就是因为我和你心里的‘纪拾烟’很像,但你终究没有认出我。池眠,我已经不是纪拾烟了,放过我吧。”池眠瞳孔缩了一下。他伸手,直接攥住了纪拾烟的手腕:“不可能的,烟烟,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我弥补你受到的所有伤害,但我不可能让你再去找陆朝空。”一条人命,怎么弥补。纪拾烟很清楚池眠知道自己是纪拾烟后,就不会再放他走,说出这话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他“哦”了一声。空气又陷入了寂静,两人都很清楚提到这个话题会是这样的局面。池眠望着纪拾烟的面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烟烟,我把KPG的人叫来陪陆朝空,你和我回家。”顿了下,他放软了语气:“可以吗?”纪拾烟却浑身一颤。他睁开了眼,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而出。他的战队……陆朝空能不能恢复到之前的巅峰状态还是个未知数,没有两个月连最基础的健康都到不了,自己要跟池眠走,他必定不会让自己再回KPG。赛季中途失去了下路组,接下来的比赛他们怎么办,不是转会期根本来不了顶尖选手、从二队提上来的ad,这么短时间和其他人能磨合成功吗?就算磨合成功,KPG从来都是以ad为绝对核心位置,新ad能够胜任这个C位、能够带他们赢下接下来的比赛吗?都怪自己。三年来的KPG一直都是好好的,问鼎世界之巅,统治着LPL,连人员变动都不曾有过。而自己一重生,不但辅助位打一半人走了,连ad、连队长都被自己影响而在夏季赛这么重要

、冲世界赛名额的赛程阶段打不了比赛。——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到从前的状态。那样的天才选手,那样声名显赫万人仰慕的世界第一adc。纪拾烟把脸埋在了手心里,不敢大声哭,只能小兽般发出呜咽,泪水顺着指缝滑落,一滴一滴打在衣服上。看着纪拾烟突然就痛哭了起来,池眠愣了半晌,而后迅速把男生搂进了怀里,连声安慰:“烟烟,别哭……烟烟,你想打比赛我现在就让你回CJ,首发辅助位,可以吗?”纪拾烟真的想池眠去死,他埋在掌心里流着泪的眼有一闪而过的恨意,却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动。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起头:“颜郁呢?池眠,你真是好笑,说着只爱我一个,不是对别人也爱得真切,烟花放得那么好看。别给我说你就是玩玩,那颜郁对你的感情你要怎么办?就这么随便抛下他?”“我……”池眠想起来自己带着颜郁的约会被纪拾烟撞见过,痛苦地闭了下眼:“我不是……我和他,各取所需而已……”“是啊,各取所需。你觉得他和我像,把他当成了我,这是你的需求,可你自己说,他想从你这里想得到什么?”池眠被问住了,愣了好久都没有接上话。纪拾烟看着他,突然笑了下:“你也说不上来吧。颜郁从来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他就是喜欢你。”“所以放过我吧,也是放过你自己。你有真心爱你的人,颜郁他各方面都比我强,我不但懦弱我还不懂什么是爱,何必守着前世那点回忆让你和我都痛苦呢。”“烟烟……”池眠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真的觉得纪拾烟变了好多,变到让他陌生甚至害怕,经历过一次生死,真的会让人变化这么大吗。可他不知道,短短几个小时前的纪拾烟还在对他有本能的惊惧与逃避,昨天的纪拾烟还在对陆朝空闹小脾气,前两天的纪拾烟还在抱着陆朝空亲吻与撒娇。很多时候,人的长大与成熟只在瞬息之间。纪拾烟重新闭上了眼:“我不回去打比赛。我本来就是个该死之人,我不想也不可能去替换别人的位置。”“说得好听,你怎么可能让我打比赛,你只会把我关起来,让陆朝空找不到。”“池眠,因为在孤儿院那两年我对你的照顾,我的两世都被你毁了。就这样吧。”说完这句话,纪拾烟就再次闭上了眼,不再看池眠的表情。池眠嘴唇颤抖着,无数的话堵在喉咙里,却无力又苍白,就像此刻他的脸色一般。他知道,纪拾烟说的都没错,是他毁了纪拾烟。他也知道,纪拾烟不可能爱上他。但就算纪拾烟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了,他也不会放手。岁月还长,他可以……他会努力让纪拾烟爱上他,爱不上的话,能接纳、能回到从前那样也好。消毒水的味道依然萦绕在鼻尖,绿色的灯不停歇地闪烁着,在这里死寂又萧

瑟的氛围里,连时间的流逝都恍若无从察觉。从昨夜就没睡好,又遇到了这样的事,纪拾烟的精神已经疲惫不堪,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上像是坠了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着人喘不过气。纪拾烟总觉得自己做了场噩梦,醒来后还是在陆朝空的怀里,还会和队友们一起训练一起打比赛,听简北寒和凌忘斗嘴,喝Liquor煮好的粥。但没有。他无数次惊醒,看到的还是刺眼的ICU字母,手腕被池眠攥着,像是烙印在灵魂上的禁制,换了具身体仍然无法摆脱。纪拾烟不敢在池眠面前表现出对陆朝空急切的关心,只能逼着自己摆出平淡麻木的表情,然而急救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猛然站了起来,就要冲过去。因为起身太急、十几个小时不动不吃不喝有些犯低血糖,纪拾烟眼前一黑,然后就被池眠搂住了腰。“放开我。”他冲着池眠吼:“让我去看陆朝空!”池眠的手劲丝毫不减,沉声道:“你坐在这里,我替你去看。”“池眠你松手!你个混蛋,你松手啊!!”挣脱不开,纪拾烟双眼泛起了通红,顷刻间被泪水染湿,又去喊:“医生!医生他还好吗……医生,求求你了,他还好吗……”医生看了池眠一眼,得到默许后才说道:“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过来还不好说。”纪拾烟身体一颤,泪水决堤般涌出,声音颤抖透着无力:“陆朝空……陆朝空你别吓我……陆朝空你醒醒……”“纪拾烟!”池眠喊了他一声,同时示意医生把手术车推进重症监护室,然后拽着纪拾烟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隔壁。纪拾烟心脏疼到快要窒息,对陆朝空可能醒不来的恐慌要吞噬了他,还在掉眼泪却紧紧咬住了嘴唇,喉咙发出小声的哽咽,控制着自己在池眠面前不要再哭出声。“池眠。”他摸了一把眼泪,咬着牙道:“让我去见一眼陆朝空。”池眠没有错过纪拾烟眼底掩饰不住的恨意,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纪拾烟在恨他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有些恍惚,快要喘不过气。片刻,他声音很冷淡,却强压着苦涩,问出了口:“你和陆朝空……做过了?”“没有。”纪拾烟死死盯着他:“没有像你对颜郁那样。”池眠的心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怔怔注视了纪拾烟片刻,才轻声道:“我已经让KPG的人过来了,他们照顾陆朝空你会放心的。烟烟,跟我回家吧。”说着,他就拉过纪拾烟的手向外走。纪拾烟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绝望。刚走到门口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等一下。”池眠回过头。纪拾烟从脖颈取出了一个东西,平静道:“是陆朝空送给我的,让我去和他做个了断。”在看到那半枚爱心、明显的情侣项链之时,池眠的瞳孔骤缩,握着纪拾烟手腕的手劲无意识增大。

纪拾烟疼的皱了下眉,池眠才反应过来,立刻松了手。“好。”池眠的表情有些阴沉,却努力让语气温和:“你去还给他,别让我久等。”纪拾烟套了无菌手术服,推开门的那一刻,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他看到陆朝空的面容是没有人气的苍白,吻过他无数次的唇失去了血色,闭着眼静静躺在那里,身上缠着纱布、插满了数不清的管子。纪拾烟身形一晃,缓缓捂住了嘴。他的陆朝空曾经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他就应该在召唤师峡谷、在他热爱的职业赛场上翻手为云覆手雨,创造属于他的荣光与时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未知生死。纪拾烟觉得自己就是个祸害、是个灾星,前世让陆朝空性情大变,今生又让他生死未卜。他怔神般注视着陆朝空的面容,像是要把这一刻牢记在心底,不知道下一次再看见会是何时……还会不会有机会。然而片刻,纪拾烟余光忽然看到池眠站在了门外,就要推开门,当即不敢再多留,立刻卸下了项链。他缓缓俯身,一根一根掰开陆朝空的手指,放进了他的手心。虽然冰冷,但这熟悉的肌肤触感让他又控制不住落泪。而后,纪拾烟弯下了腰,唇贴在陆朝空耳边,一字一顿,极轻却极坚定道:“陆朝空,我是纪拾烟。我也爱你。听到了吗,我说我也爱你啊,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会一直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