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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主意?”王天朋的语气有些疑惑了。

“买个碗,你就是企业家;”蕙兰话一出口,自己倒忍不住先笑起来,“买两个碗,你就算开了一家分店!”

“高,高,实在是高!”王天朋大约是“啪”的拍了一下膝盖,油腔滑调的说道,“简直是高老庄的高,高家庄的高。媳妇媳妇你别笑,你的心思我知道,不就是嫌我在家晃来晃去碍你眼嘛,不就是嫌我在家游手好闲不干活嘛。等哪一天……哼,凭我王天朋的才能,就是真的做了叫花子,也定然是叫花子帮的帮主!”

“好好,帮主大人,拜托你挪挪屁股让开路,我要拌食喂猪了!”是蕙兰不耐烦的声音。

“媳妇,你喂完了猪,过来帮我挠挠脊背上的痒!”

“自己挠,又不是没长手!”

“自己挠,那不是还得抬胳膊的嘛!”

……

蕙兰同样是张天远和李进前、赵夏莲初中时代的同学。那时候的蕙兰头发浓黑,皮肤白皙,小脸圆圆胖胖,大眼忽忽闪闪;一笑,嘴角处就浮起两个深深的酒窝,性情最是开朗活泼。张天远一直隐约觉得,初中时代的蕙兰是对自己有着那样的一份情意的;只可惜毕业后阴差阳错,竟嫁了王天朋这个文不愿文武不愿武的二流子。蕙兰结婚不多久就变了,变得沉默少言,变得郁郁寡欢,再也看不到初中时代那活泼开朗的性格了;当然,这都是因为王天朋的缘故。

张天远清晰的记得,十八岁那年的夏末秋初,他刚从老虎周村办完事情回来,走到村部旁边的打麦场时,突然遭遇倾盆暴雨,就赶紧躲进麦场角处一个麦秸垛的凹洞下面。不多一会,蕙兰竟也跑了进来躲雨。蕙兰跑进来时,乍一看见他,略略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快步过来,和他并排站在一起。当时,两人好象说过一句什么话,然后就都不吱声了,再然后便是长久的难扼的沉默。麦秸垛凹洞外面,暴雨如瀑如帘,瓢泼一般的哗哗下着。沉默当中,他偷偷的瞟了一眼蕙兰,发现蕙兰也正在偷偷的瞟着他。蕙兰的全身已被雨浇得水淋淋的,湿透的紧紧贴在身上的的确良外衣薄如蝉翼,隔着衣布竟可以看到里面那鲜艳的内衣,那白皙的皮肤,还有那凹凸有致的身体,那波澜起伏的胸部。他想拽回目光,可是眼睛却似被磁石牢牢吸住一般,怎么也不能转开。看到他的目光,蕙兰忽然嘤咛一声,两腮荡过一抹诱人的红晕,然后就双手捂脸再也没有松开……

打那以后,每次见到蕙兰,他总是轰的一下满脸烫热,仿佛自己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蕙兰却总笑嘻嘻的同他打着招呼,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麦秸垛事件过去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两人又各挑水桶在井台上偶然相遇了。蕙兰转头望望四下无人,忽然伸头过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张天远,你平时看着怪老实的,没想到竟那么坏,肉坏!”他正吓得惶然无措之际,蕙兰却咯咯脆笑起来,又拿手冲他刮了刮鼻子,挑起水桶就走……

想到这里,张天远不由得内心里有些隐隐作疼,为着蕙兰那悲苦多难的命运,也为着自己那曾经的一份情感归属。伴随着仲景坡下那叮叮哐哐的乐器声和咿咿呀呀的吟唱声,也伴随着破败小院内王天朋和蕙兰间的拌嘴闹嚷声,他在肚里长长叹息一回,感慨着人生的变幻无常,感慨着世事的浮沉沧桑,然后继续迈步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