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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进前,你个兔崽子,你个龟孙子,你个王八羔子,那联合国秘书长我还三天两头在电视上照见一面哩;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混出个人模狗样了,用不着老子了,你就连个面儿也不肯照啦?我去公司找你,门卫不让进;我去家里找你,保安把着门。弄得这么多年来,老子竟然没有照见过你一面。你也不想想,当年若是没有老子,你能圆圆全全的活到今天?当年若是没有老子,你能去到城里踢腾出这般一番局面?你今儿个坐着小卧车大将军威风八面的回来了,还是不肯照见老子一面吗?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老子就是在这里把板凳坐折,也要照上你一面。这面,你到底照还是不照?……”

就在三人沉默不语的间隙,坡下路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叫声骂声;侧耳细听时,却是一个苍老沙哑的男人声气。男人声气过后,又顺风传来另外两人的说话声音,仿佛是若桐和若凤在低声劝解的样子。

李进前俯身从地板上捡起一根草茎咬在嘴里。草茎从左面的嘴角蠕动着跑到右面,又从右面的嘴角蠕动着跑到左面,后来就“噗”的一声飞上了半空。然后,李进前的脸上挂出了一个残酷的冷笑,对张天远和赵夏莲说道:

“是我三叔。这人哪,饿时给他一口,强似饱时给他一斗。当年我在村里时,他和三婶是怎样待我来着的?挨他们的打受他们的气,我都能忍,我就养了那么一个欢欢,希罕得宝贝似的,结果还被他们……现在看我能摇动点儿风了,能行下点儿雨了,他就颠儿颠儿的跑上来要认我这亲侄子啦,隔三差五跑往城里,今天背着点红薯,明天提着点绿豆,说是让我尝鲜,说是想我想得夜里睡不着觉。说白了,还不是想着我兜里的钱?哼,我偏不见他,我偏让他热脸贴上个冷屁股!来,我们继续喝酒!”

赵夏莲望着李进前,柔声劝道:“进前,肉烂在锅里,家丑不外扬,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你的三叔,是你父亲的兄弟。我看你还是……”

“我还是怎样?我李进前就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李进前一扬脖颈说道,“我今个就是不见他又怎样?我今个就是不理他又怎样?哼,他要再骂下去……”

“进前……”张天远抬起头来,轻轻的叫了一声。

“李进前,你个兔崽子,你个龟孙子,你个王八羔子……”坡下再次传来阵阵骂声。

“好好,就听你们一次。”李进前嘴角挂着狡黠的笑意,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撕碎,揉巴揉巴塞进了两个耳朵,然后冲张天远和赵夏莲做个鬼脸说道,“骂吧骂吧让他骂吧,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将喉管累断,我是一句也听不见的了。来,喝酒,我们继续喝酒!”

张天远也便不再说话,继续陪着李进前和赵夏莲斟酒碰杯。因为心里有事,赵夏莲始终不肯多喝,每次只是举起酒杯做做样子。张天远平日并不贪杯,然而今天为尽地主之谊,自然不能少喝。李进前则来者不拒,只管鲸吞豪饮,饕餮大嚼。大约又有五七杯酒下肚,坡下忽然没了声响,大概骂人者已被若凤若桐劝走了;张天远示意李进前把纸团从耳中取出,三人继续海阔天空的闲聊着。

四瓶“香雪融春”仅剩下了最后一瓶,李进前伸手抓过,拧开封口,将自家门前的泥杯斟满,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把脑袋凑到张天远跟前,口气颇为神秘的问道:

“天远,你猜我这次回来,最大的目的是什么?”

“好了,终于就要说到正题上了!”赵夏莲舒了口气,心中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