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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要想带走一个迷失在甜蜜假象里的孩子,谈何容易。

簪缨后背发冷,胸口像塞进了一把捣碎的薄荷,一股一股地往外漏着凉风。

她本以为,她前尘一世无依无望,四周豺狼环绕,无一人真心待她,原来不是这样吗

竟是她自己放弃了跳出火坑的机会吗

后背忽被轻轻一拍,半晌忘记呼吸的簪缨受惊般深深吸进一口气,如梦初醒。

卫觎盯着她憋白的小脸缓过来,方拧起眉,“不准再琢磨,仔细头疼。”

“过去的事不甚紧要,不想了,而今你可想好,当真不回宫了吗”

方才杜掌柜震惊还情有可原,连他都这样问簪缨心中悲凉,可见自己这些年,痴心望嫁的形象多么深入人心。

她心里积压着两世为人的秘密,哭不出,笑不出,牙齿在下唇碾出重重的一道红印,漆黑的双眼直视大司马,透出几分执拗。

“死也不回去。”

听到某个字眼,卫觎略重地看她一眼,摸了三下手边的木头案几。“胡说。”

接下来的一路,二人都无话。

簪缨感觉大司马好像不愿深谈当年事,一个人默默地吃糕。

江乘县在都城的西南,治所归于琅琊郡,南临临沂。琅琊与临沂,原本都是北方青州的地名,后来五胡乱华,祸乱洛阳,晋朝衣冠南渡后,于江南建立起南朝政权,因怀念故国,才将江南的许多郡县改置成了北方的地名。

他们从行宫出发到江乘,比从建康内城启程就近不少,却也在道上耗了近一个时辰。

到了墅堡外,卫觎先下车,履尖抵稳踏凳,仍向车厢递出一只手臂。

簪缨伸手扶住他下车,轻轻道了声谢。

缀在后头的那辆车里,春堇和任娘子也相继下车。春堇做了一世婢子,头一回不必在主子左右侍奉,大摇大摆地另乘一辆马车,不由小声赞叹“大司马出行的场面果然不一般啊。”

任氏望着前头那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小娘子绣舄软,步子小,卫觎那样个傲岸不群的人,竟也耐心地等她并肩而行。

她比春堇看得明白,笑说“不是待咱们的场面不一般,只是待小娘子不一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