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锦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下文学www.20qb.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还没有接到那边的任何消息,小杨呀你别着急,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听了站长这么说,杨玉也不好意思多问,她笑了笑点点头。

时间在冷风里徘徊,冷气刺透了被日寇铁蹄践踏的青岛的大地,还有大地上苟且偷生的一个个佝偻的、残喘的生命,哀怨与愁苦就像揭不开的心结霸占了每个人的脸;走路抬不起脚,又如被枷锁与病痛折磨的病人;只有太阳出来时分,阳光暖暖照在身上,微风吹拂在脸上,心底那点希望才露出点点芽儿,就像城外郊区的小路旁的麦田,已经接受了春的气息;云儿抓起青与黄的调色板,染绿了积雪下面藏着的小草和麦芽,似一个个蠢蠢欲动的小螃蟹,载着它们柔软的盔甲横冲直撞;远处,藏棕色的大树上,干枯的枝条间出现了一点点嫩黄黄的芽,像似枯树披上了一件淡绿色的小衫;杨柳忍耐不住时间磨蹭的脚步,等不及迟到的暖风,它们尽情舒展柔软的、细腻的、嫩诺的枝条在淡蓝色的云下起舞,像一个个青年,招呼着泥土中复燃的新生的力量。

工作的时候,厂院子的风吹进了车间,屋顶似乎被冷气包了起来,年长的工友嘴里嚼着冰冷的口水,喃喃自语,“要冻死在这儿,这天年都过了,还这么冷?!”

窗外,高高的太阳还是招人喜欢的,中午吃饭的时候,英子端着饭盒蹲在厂院子的墙根下,她的饭还是那几样,两条小鱼干和指头那么细;一个又硬又冰的橡面与高粱面混合做的馒头攥在她的小掌心里,冷气冰到她心口窝;还有一块地瓜,杨玉说是朋友给她的,她留给了英子;饭,都凉了。

旁边的几个女人把羡慕的眼神直勾勾盯在英子的饭盒上,英子犹豫了,她准备把那块地瓜分给大家吃,英子的手刚刚抓起那块地瓜,她旁边突然蹿出一个女人,女人像疯子一样伸出鸡爪般的手迅速抓走了那块地瓜,旁边的几个女人“呼啦”围住那个疯女人,她们开始疯抢,英子躲在一边不知所措,她想把她饭盒里两条小鱼干送给那一些人,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一双大手从她头顶落下来,抓走了她的饭盒,英子一惊,她本能地“蹭”站了起来,当她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她又一惊,是那个单师傅,单师傅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英子的眼睛,他又一边把饭盒递到了英子手里,“还有七个小时下班,你能饿到那个时候吗?”

英子诚实地摇摇头,平日里她都饿,饿得难受,饿得发慌,饿得她肚子“咕咕”叫,那种饿她从来不说,她怕给她三婶带来担忧。每逢饿了,她就去院子的水龙头上喝几口水,凉水落进饥饿的肚子里让她全身打颤。

“给,喝凉水时吃一口大蒜,那水不干净!”单师傅把他宽厚的手掌心打开,他的掌心里稳稳坐着一颗扁球形的大蒜,每个蒜瓣手拉手围成一圈,像极了白色莲花。

英子又惊有喜,在乡下大蒜是常见的东西,可是,城里似乎很少见,英子刚要伸手去接,单师傅又开口了,“可以分给大家,但,不能带回家!”他一边说,一边向英子摇摇头,“明白吗?”

英子使劲点点头。

单师傅低头看看英子身上的小棉袄,“这棉袄不算厚,唉,下星期你们该换衣服了,天气就暖和了,我老家那个时候满山绿意盎然!”单师傅嘴里一边念叨着,他一边慢慢转身走开了。

看着那个男人离开的背影,英子心里突然感觉这个男人不让她那么讨厌,虽然他是一个“汉奸”。

下班回到家,英子把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杨玉。英子也带回了单师傅的话,杨玉满心欢喜,她知道单师傅告诉她,鬼子下个星期去烟台荣成送军需品,那儿是单师傅的老家,也是鬼子的盘踞点,那里有鬼子的五个营,其中两个营分布在掖县和招远的地界。杨玉想,这个消息很重要,一定把这个消息送出去,让抗日游击队做好战斗准备。

近段时间,日本鬼子的手段越来越残忍,在他们眼里无论是老百姓,还是手无寸铁的学生都是抗日分子。鬼子一方面不断地掠夺中国的资源,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他们的“三光”政策也不断延伸到每个镇子、每个村子,他们所到之处一律杀光,烧光,抢光。日本鬼子以为中国人民会害怕他们,可是,他们的野蛮罪行更激怒了中国人民,中国人民更加团结,全民皆兵,为了抗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无论日军多么残暴,都无法磨灭中国人民争取民族独立和解放、以及反抗侵略者的决心和意志。这一年全国人民已经觉醒了,抗日队伍不断扩大,在中国共产党倡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中华各界各族人民和海外侨胞、港澳台同胞携手而行,支持国共合作共同抗日。

青岛地下党组织本想安排杨玉去一趟烟台招远,因为英子刚刚与单师傅接上头,如果杨玉突然离开青岛怕影响英子的情绪;又因为英子刚到青岛不久,她对杨玉的依赖性很强,如果没有杨玉做后盾,年幼的英子一定会感觉心里不踏实。杨玉也明白,英子一旦出现什么差池,这条刚刚建立起的情报线就会前功尽弃。经过深思熟虑后组织决定让杨玉继续留在青岛,安排刚刚从烟台返青的崔耀宏再次返回烟台招远,崔耀宏都没来及歇歇脚,也没来得及看看杨玉和英子,他就这样匆匆忙忙连夜离开了青岛,没想到这一别竟成了他们的永别。

杨玉与崔耀宏两个有志青年、两个可怜的恋人,为了保家卫国,他们舍弃了自己的小家,更把生死置之度外。

早上,太阳还没有露出一丝丝亮儿,天还蒙着一层灰纱,杨玉就带着英子出门了,她送英子去烟厂上班。一路上,英子一直在打哈欠。杨玉低头看看瘦弱的英子,她心里有点疼,她更紧地把英子的小手攥紧。她回想起第一次在崔家大院门前见到英子时的情景,英子的可爱与善良让她心生怜悯。尤其这半年,她与英子相依为命的生活,她已经把英子当成了她自己的孩子。

风从半空飘来,街角的路灯被吹得左右摇摆,好像喝醉酒的醉汉东倒西歪;焦黄的树叶在角落里扭动着它干枯的躯体,携带起地面上黑色的煤灰,飘飘洒洒;车夫从身边跑过,急匆匆的脚步声拽着车把上的铃铛声,声声入耳;偶尔,不远处的小巷里传来几声狗吠,接着,“咔咔咔”皮鞋砸在坚硬的地面上,一队日本兵出现在前面的路上,杨玉急忙拉着英子钻进了一条巷子,小巷子里有几个刚刚升起的煤炉,煤炉冒着厚厚的烟,烟雾缭绕,不仅难闻,更呛鼻子,英子被呛得喘不动气;杨玉拉着英子的小手准备穿过小巷子,她头顶碰到了不知谁家晾晒的衣服,窗户里传来几声咳嗽声,那是吓唬小偷而故意发出的声音;旁边屋里,有孩童的吵闹声,还有婴儿啼哭声,还有女人焦虑的絮叨声和嘤嘤的抽涕声。

“哭,哭,哭死最好,活着也会饿死!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天呀,您就行行好,把俺们一家一起带走吧!呜呜呜”一个苍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