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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姐,你忘了,我们认识,在公园的酒会上见过面。”

听萧寒月这么一说,如月也似乎觉得有印象。这姑娘面善得很,就算没见过也会有似曾相识的好感,像她这样柔弱本分的女人,到底是什么麻烦逼迫她在这种时候孤身犯难?她的朋友呢?她一定是自己做出了危险的决定,而且是在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

“哦,是吗……我,我是一名孤儿院的教师,我叫做小伊。不瞒你们,我是偷跑出来的,我和孩子们都被安顿在市区地下的一座防空洞里,虽然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但那是唯一的办法了,可是水先生不肯,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一定要去说服他。”

“水先生?”

“嗯。水先生帮助我处理完孤儿院的转移工作,到现在还没有离开,他一个人还留在天使儿童福利院。”

“你是说天使……福利院?”

想不到这颇有心劲和胆量的姑娘竟是一位教师,不难猜想她尽职尽责的程度,而且能够从守卫严密的避难设施安全逃离确实很不简单,不过她口中所指的水先生又是谁呢,值得她冒死相见的脱离救援体系的人物,恐怕不是寻常逻辑所能推断的了。然而,简短的对话却使得如月显得有些异常,仿佛触及了她的心事,让她抑制不住沉思了起来。

“怎么了,如月。”

一个令如月浮想联翩的名字让萧寒月产生了疑惑,自从两人踏出公园,这是他们所听到的唯一含有地名的信息。孤儿院,确是个既有陌生之感又有切肤之痛的地方,萧寒月念念不忘有关如月提到的孤儿院中的唯月的童年,也许对唯月而言,那是一块拯救过她的家园,同时也是一座禁锢过她的牢笼,从她脱离照顾与管制的那天起,她就极端地崇尚独立、崇拜自由,为了找回失落的温情而变得自私,甚至不择手段地zhan有幸福。

“寒月,我对你说过,我和唯月小时侯一起在孤儿院生活,以后就再也没回去。听说那家孤儿院经营不善,后来被私人买下一直维持到了现在,更名之后就叫做天使儿童福利院。”

从如月短暂的回味和深刻的语意里似乎透露着某种讯息,这绝不是个巧合。一个人无论对自己的过去有着多大的偏见,对于养育自己的故土总有抹不净的情结,无论曾经遭受坎坷或是享受喜悦,念旧的心情是不会变的,怀念能使人冷静,是当冲动的心无从冷却时所最需要的平静。

“我知道了……如月!小伊姑娘!快,我们这就赶去天使儿童福利院!”

萧寒月合扇击掌,豁然醒悟,他仿佛瞬间体会到了唯月被他怒斥之时的痛,那种痛无疑伴随着唯月的童年也恶化着唯月的性情,是痛促使着发泄,催使着唯月裸露那震撼视听的魔鬼神态与凄厉恶吼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她可曾意识到,在痛苦中付出了所有的恨,惟一痛失的竟是爱,对爱的迟钝的直觉以及爱所能包容的忏悔。

如果说唯月心灰意冷抛弃了朋友,那么这世上是否还有她留恋的地方,她不在公园里躲藏,也不在城市废墟里游荡,避难所的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她消失得没有一点痕迹,她或许已经……不,不会的,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她会勇敢地活着,至少有人坚信着等待着,等着给她安慰,等着给她心意。

遥看雾中天,苍凉凄迷,望不清世界的真貌,观不透人间的悲喜,只有诚挚的心还在捕捉着最后的时机等待奇迹,天地能够在混沌中覆灭,人心却不可以随困顿消亡。

时间可怕地流逝着,迷雾逐渐消散,枯燥冷涩的白昼推动着整座城市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一切记忆,苦痛或是感动,都在消逝着,离开了现实,向着虚幻散逸,不停息地去了。

在这没有人烟的城市里,拥有被遗弃的人类的辉煌,仅仅数十个小时的差异而已,天堂变作地狱,在浩劫来临之前也已被洗劫得面目全非,人在罹难之时总要先行自我摧残,不管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毁灭的速度和力量都会从根本上超越创造的过程,人习惯于将历史与遗迹赋予价值并世代尊崇,于是淡漠了今天所能留下的新鲜的痕迹。

不要再幻想未来,在自虐中祈福,那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像曝露身体给陌生人欣赏,自毁前程,当星月撞击才知道恐惧,当陨石坠落才想要逃离,当死亡迫近才拯救生命,人都在用迟到的觉悟保护自己!

“快点!水痕,跪在蚩溟大人的面前!”

挥舞的鞭影抽裂了都市的天空,罪孽如脱缰之马在废墟中咆哮游弋,血色重返故地,在冷风里凝结,一滴,一滴,洒入湿松的泥土,沾向稚嫩的花草,浸染了圣洁的土地。天使儿童福利院,这个本该充满天真笑声的摇篮,无意之中成为了执行死刑的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