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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盯着他看、又交头接耳议论人慢慢有点儿受不了他的这种饶有兴趣的眼神了,又或者是满足了好奇心,逐渐散去些。再过一小会儿,走过来一个镇兵,像他之前远远看到的那样,藏蓝色布衣,提着一根两头包铁的齐眉棒。

这镇兵一边微微皱着眉一边往店铺门口走了两步,却忽然愣了愣,停住了,又退回到路边,拄着棒子看着。

李无相就也侧过身,装作打量货物的样子往铺子里面瞥了一眼——之前这镇兵是盯着自己来的,好像打算上来盘问盘问,可视线忽然又略过自己的肩膀往铺子里看了一眼,才又走回去了。李无相瞥这一眼的时候,就瞧见了铺子正堂通往内间的门帘轻轻荡了荡,好像刚刚被人放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轻微的叮咚声,仿是什么石器之类不小心触碰到门板。这时候天放晴了,夕阳斜斜地洒进门内,他就对薛宝瓶笑笑,往门口儿慢慢走出两步,叫自己站在斜阳余晖中。

于是门帘之后那位镇主的独女,从布帘缝隙里将李无相完全看清楚了。

这个俊俏少年的侧脸被金黄色的阳光映衬着,叫他的五官轮廓变得更加柔和,仿佛是从某幅画卷里走出来的。他穿着短布衣,布鞋,那衣服如绝大多数人家一样,都会做得稍微宽松些。但他的衣服在两侧被细细叠了褶子,又被腰带束住,竟然叫这种东西在他身上穿出了些优雅简洁的出尘气息。

陈绣微微皱着眉,打量他,回想着中午时听到的镇上人传的那些话——一个被从泥水里捞出来的野小子,粗鲁无礼,浑然一个不要命的泼皮无赖……可这些话没一句能对得上现在站在门口儿的这个少年人。

她从没在镇上见过有谁像他说话时这样,不疾不徐、清清楚楚、柔和动听。而且他还认字,写得该也不错,不然陈大掌柜不会在看了他的字之后又看了他一眼。

最近把父亲支使得团团的那个新来的炼气士赵奇跟他有点儿像,但陈绣亲眼见过那个赵奇在吃饭时咳出一口痰,旁若无人地吐在地上。而且赵奇对人冷冷淡淡,完全不像他这样……他又笑了一下,在跟薛……什么来着,说了好几句话。

他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应该是上面的李家湾里的某家公子之类的……真可怜,他家没了,爹娘也没了,今天还要在金水受欺负……

陈绣就这么捂着手镯,盯着他瞧,直到听见陈掌柜问他“这大茴香是什么”、他转过脸时,才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大茴香……就是那种八个角,是一种香料……八角?”李无相一边说一边又瞥了一下布帘,歉意地笑了笑,“也许贵号称呼不同,我该写得清楚些。”

“是八角。”陈大掌柜点点头,手上拿着些包好的油纸包走到柜前放下了,又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姓李?”

李无相稍稍愣了愣,将左脚尖转向门口:“嗯。”

“唉,我猜也是李家湾李家的小公子吧。”陈大掌柜慢慢叹了一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在你们镇上的和盛记做过学徒,那是你家的产业吧?”

李无相把脚尖转了回来。他脸上原本有那种淡而礼貌的微笑,此时换做了黯然的神色,只轻轻出了口气。

“活着就好啦。”掌柜摇摇头,又朝他点点头,慢慢走开去为他找生石灰了。

李无相转脸看了一下薛宝瓶,她也轻轻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