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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帮了我一次,我极有心要好好谢她一谢,只是我跟前的人实在是多,尤其母亲才把跟我的人都叫进来问了一遍,一整天她们个个都和跟屁虫一样死死跟住我,看见我热了要脱衣服,就担心我受风,要几人上前来劝,看见我伸懒腰,就疑心我累了,于是纷纷过来揉肩捶腰,我纵坐着不动,隔了一时,也要有人来问一句“久坐不好,娘子起来走走”,还要来换茶、换香、换果点、换炭炉、换表章…我应付她们已然是心力交瘁,实在没法寻一个好时候和婉儿私下交谈。

韦欢与我交好,我本还指望她替我把人支使开,谁知这厮反倒是这群人里领头的那个,因她与我最亲近,因此管起人来也最烦,且别人烦我好打,她来管我,这事便往无限诡异的方向去了。

若论本心,我心里是极愿意,又极不愿她这样殷勤的,愿意和不愿,还都是出于一样原因。可是目下我的意愿并不管用,因为无论我愿意或者不愿,当韦欢把那双眼睛——如今我更愿意称之为明眸——一瞪,眉头一皱起来,露出一副看似委屈其实骄横的神色,我便拿她没了辙,只好蔫头耷脑地坐着,任她在我身边一会理理笔墨,一会叠叠手巾,隔一会又喂我个点心,再一会又端起茶碗奉我喝水,心里鄙视她这样无事假忙、装乖卖巧的行径,面上还要做出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结果便是午饭时一箸未动,捱到晚上,肚子倒比午饭时还更胀——偏偏晚饭时父亲身体好一些了,还把李睿和我都叫去一道用饭。

李睿听说父亲赐饭,箭步流星地就冲了出来,那气势说是猛虎下山,也毫不为过。我却是难得地做出娴淑之态,一步一停、愁眉苦脸地往里挪。那位罪魁祸,韦欢韦四娘,不但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倒还有脸问我道:“你怎么了?”

我白了她一眼,把胳膊往外一扬,她全不懂我的意思,只怔怔问:“怎么了?写字写多了手疼?那也该是右手。”

我没好气地道:“你那么机灵,看不出来我是什么意思?”

韦欢诚实地摇头:“不懂。”我气得半死,只好狠狠把胳膊往她手里一搭,凶巴巴地道:“扶好!”

韦欢哦了一声,两手托着我的手肘,走不一步,忽然问:“你不是吃多了,撑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