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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久困于痹症,近来又染风疾,不喜人多嘈杂,因此晚上宴饮只有我们一家五个,奏的也非宏大之音,不过二三教坊新曲,胜在精巧罢了。他们四个都听得津津有味,我却连用晚饭的心情都没有,略坐一坐,推说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李晟听了便关切地道:“是心疾又了么?”

父亲原不知我白日里的事,听了便问李晟,李晟向他解释时我偷眼看向母亲,见她但端杯饮酒,并不过问,知道我白日的行止必已被她知晓,心悸之余,心口竟真的抽痛了几下,手上本捏着只酒杯装样子,这会儿手一抖,杯中酒泼了出来,洒在身上,我怕惹得他们大惊小怪,便忙稳住手,强笑道:“兕子不胜酒力,先同阿耶阿娘和阿兄们告退啦。”起身时但见母亲也站起来,看我一眼,停了停,方蹙眉道:“婉儿,你送兕子回去,命侍御医替她看看。”

婉儿应声出来,以母亲的步舆送我出去,开年事繁,我今日才是头一次与她单独相处,忙对她眨眨眼,将她叫道步舆之侧,笑道:“今日多亏了你,说来上次在汝州也多承帮忙,却一直未知如何感谢。”

婉儿道:“妾但尽臣僚本分,谈不上什么帮不帮忙。”

我感念她的心意已达知,便不再言,任由她送我回去,入门时迎我的已换作了宋佛佑,我问她:“韦欢呢?”便见宋佛佑一怔,答道:“听闻娘子不想见她,故已将她派去管库了。”

我心内焦躁,面上还只能客客气气道:“烦宋娘子宣她来见。”我以前私召韦欢时从不用“宣”字,宋佛佑也知道,看我一眼,方退出去,未几便见韦欢进来,比往日当众见我时还要恭敬,匍匐至我面前,口称“贱妾韦氏,拜见公主”。

这称呼实在是叫我心痛,刚想叫她起来,手伸出去时碰到了袖子里的卷轴,又缩了回来,扬声将宋佛佑也叫进,命人关了门,只余我们三个在内。

我不开口,她们两个便一直跪着不动,也不出声,连呼吸都细微得很。室内一时寂静如坟茔。

我将已经出到手腕处的卷轴给捏出来,慢慢展开,扔在了宋佛佑面前:“阿杨伙同几个宫人,盗窃宫中财物,私自变卖御赐物品,这事,宋娘子已知道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