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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黑黢黢的, 祁家的三进宅院里, 东北处有个隐秘的角落, 围绕着一片翠绿的竹林,竹林里立着三间简卧, 是宅里大夫屈木平的住所。

因临靠着边墙,平日里下人仆从不常经过。

尤其这个屈大夫是从云州山里请出来的老者,向来喜欢绷着一张脸,不多话也与人亲近, 每个月还有一半的日子要回云州的老家采药, 久而久之,绿竹林这处便成了禁地一般, 鲜少有人敢接近。

然而今日的半晚十分,三间小屋最后靠墙的一间,却是从窗棂里泛出着星点的亮光,明晦难辨, 显得有些可怖。

透过窗衔缝隙, 可以看到里面的陈设极简, 唯有一张香樟木制成的褐栗色架子以及床头边上简易的矮柜。

床上平躺着一个男子, 墨缎似的头发散至颈边,白色亵衣的手袖往上卷折,露出的手臂肘窝处插着一根黑色芦杆做的木管, 里头流过暗红色的血,直至落入床边的提桶之中,滴滴答答的淋漓不断。

趁着月色, 能看出他的眉目精致,失了血色的脸庞上轮廓反而愈发的清晰,墨眉如羽,挺鼻薄唇,眼睛阖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偶尔微动的指尖,能看出他是清醒着的。

四九急匆匆端着一个餐盒,在竹林间暗掩的小门前徘徊了有阵子,来回四顾下左右无人,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四九提着脚尖走到床前,跪下就着床铺,单手扶起祁苏,另一只手则将餐盒中的瓷碗拿至祁苏嘴边,瓷碗里满满盛着黑乎乎的药,药的苦味甚至能盖住屋子里的熏香。

“公子,药煎好了,快些趁热喝,不然冷了就更苦了。”

祁苏闭着眼睛,就着四九拿着的瓷碗边上,略抬起头没什么声响地饮咽了下去。

装着血的木桶就在四九的边上,那骇人的褐色,纵然他看了那么多次,猛地一低头,还是有些心惊。

屈大夫与旁的大夫不同,治人的法子都是新奇百怪,单说这放血一项,便只能由屈大夫来做,不然偏了分毫那可就是要了命啊。

“公子,屈大夫今早上已经回了云州,他说等滴完这桶血,您就能回房里修养了。”

祁苏喝完,四九理着瓷碗,自言自语,“公子,屈大夫走之前问小的,您是怎么着了一晚上的凉风和露水,将毒提前引了起来。可小的也想不明白,您不是和夫人在房里么,怎么就着凉了。”

“也不对,现在都叫不了夫人了。”四九提着餐盒回头偷偷望了祁苏一眼。

他初初听到楚娆不肯跟着回来,心里也气,但转念想想,夫人或许也不是有意留下的,好歹等夫人回来作个解释再说也不迟啊。

可公子怎么就生气地拖着病体,仍要趁着少有清醒的时候,写了休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