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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感谢您,”玛特儿读完信,喜滋滋地说道,“我们将住在阿让和玛尔芒德之间埃吉席城堡里,据说那地方风光秀丽,同意大利一样美。”

这一馈赠令于连大为惊异,他已不再是我们过去认识的那个冷酷而严厉的人了。他一心只想到他的儿子,这笔意外的财富,对于一个像他那样的贫穷的人来说,委实颇为可观,他不禁又生了野心,遥想他的妻子,每年有三万六千法郎进款的情景,至于玛特儿,她的骄傲是对用丈夫的名义称呼于连。她最大的、也是惟一的期望,便是使她的婚姻得到社会公认。她时时都在言过其实地称赞自己的谨慎选择,将她自己的命运同一个优秀的男人的命运结合在一起。在她的头脑里,个人价值才是最时髦的。

持久不断的,以及事情的错综复杂,使得他们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于连从前制订的明智策略,效果也越来越好了。

结果,玛特儿对很少能和她倾心相爱的男人见面这件事,终于无法忍耐了。

她气恼之下,写了封信给她的父亲,信的开头简直就像奥塞罗的口气:

我的选择足证明,我宁肯要于连,而不愿意要社会所赋予德·拉木尔侯爵的小姐的一切利益,不值一钱。我和我的丈夫分离转眼间就要六个星期了,这足以证明我对您的敬重。在下星期四之前,我要离开我的父亲的家。您的恩惠已经使我们富足。除了可敬的彼拉神甫,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我要到他那里去,他将为我们主持婚礼,在婚礼结束后一小时,我们便动身到朗格多克去。除非您的命令,我们绝不会再回巴黎。然而令我痛心的是,这一切将会被人编成故事来诋毁您、诋毁我。希望一般愚昧的民众的讽刺不会令我们善良的罗伯尔来找于连决斗。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知道我是没有能力制止他的。我们会在他的灵魂里现一个反抗的平民。啊!我的父亲。我跪下来请求您,求您下个星期四到彼拉神父的教堂里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这样可以使恶毒的诽谤失去它的锋芒。您的惟一的儿子的生命,和我的丈夫的生命,也都得到了保障……

这封信使侯爵的精神陷入到一种奇特的困窘里,可是最后总得拿出个主意来啊!所有细小的习惯,所有平常的朋友,此时都是无能为力的了。

在这种异常的情况下,他年轻时代的经历所形成的性格上的重大的特点,又重新挥它们的作用。从前流亡时经历的苦难,将他变成了一个富于想象的人,在享受了两年的巨额资产和朝廷上的赫赫威势之后,一七九零年的革命却将他投入流亡的生活。那惨酷的灾难,如同生活中可怕的一课,改变了这个二十二岁的青年的心灵。现在,他虽重又置身于他的巨大财富之中,却并没有被这财富所支配。但是,这个没有受到金钱腐蚀的人的想象力,却完全用到希望他的女儿获得一个漂亮封号的疯狂热情里去了。

在过去的六个星期里,侯爵有时心血来潮,觉得应使于连富有。他以为贫穷就意味着卑贱,对德·拉木尔先生来说是一种耻辱,他的女儿的丈夫不可能是贫穷的,于是他拿出大笔的钱来。第二天他的想象力又变了方向。他觉得于连应该懂得这金钱的慷慨赐予背后的潜台词,会更名换姓,远走到美洲去,写信告诉玛特儿他已经为她死了。德·拉木尔先生想象这封信已然写好,并且猜想这封信对他女儿的性格可能造成的影响。

玛特儿的真实的信打破了他的这些幼稚的梦想,那一天,他先是想了良久如何去杀于连或使他失踪,然后又想如何为他安排一个光辉的前程。他把他的一个庄园的名称赠送给他。为什么不可以让于连承袭他的爵位呢?他的岳父德?肖纳公爵,自从他的独生子在西班牙战死之后,曾几次跟他商量,要将他的爵位传给罗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