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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初一的玄月下去,十五的银盘满上来。当皓白的月光照在大奕王朝的苍穹之下时,黑夜的紫禁城便成了小麟子的天下。

悉簌簌,哑巴狗钻洞的功夫已练就得炉火纯青。它嗅着陆安海那身太监味道走远了,便贴着昏幽的破墙根下走。它白天的时候在院墙外绕,看到哪里有松掉的砖头就在边上拉泡屎,夜里嗅着自己的屎味就知道该钻哪儿可以出去。院墙太破,陆安海把先头的洞给堵上了,碍不着它在另一个地方又拱出新洞。

这阵子夜里频繁加餐,吃胖了好一圈,滚圆的身子先挣着爪子钻出洞,后脚小麟子也趴下去蠕了出来。是不能够拱肩膀的,得平爬着才能出去。小指甲里抠得满是泥土,不过不妨事,出去后找个树杆抹抹,这就干净了。

入夜后唯有内廷亮着橘暖的光,其余地方的灯笼都是清幽的。但老太监说那里是贵人主子们住的地方,抓到了要打板子哩,她就对那道门没兴趣。怕死呢,一个宫女生的小秽种子,自己倒把自己的命多么稀罕。

月光打照在无人的砖石地上,路边青松槐树斜影黯淡,她的小影子被拉得老长。黑暗是她出生后第一件被迫接受的事,她在黑夜里游刃有余。抬脚跨过左翼门,哑巴狗在前边嗅,若然听见有动静,比如皇城禁卫军巡逻路过,就左右猛甩两下尾巴,“呃呜~”一声。她便立刻贴墙藏去了栏柱子后面,禁卫军看见是一条狗也就懒得去搭睬。

这二年多宫中没进新人,御膳房的差事倒也按部就班有规有律。亥时该下差的都差不多已走光了,橘黄的灯火在窗外透出昏朦光影,值夜的大太监打着哈欠,叫另一个:“今儿皇上宿在养心殿,没什么事儿,你跟这看着,若有吩咐就送一盅汤过去。皇上不挑,都在锅里头热着。”

说着自己就去隔壁的小床上打盹了。

另一个嘴上应着“诶诶”,到底深知皇上夜里甚少叫点心,转身也就溜去和人玩牌了。

那外八字一摆一摆,人才刚走出去,一道小影子挤着一条哈巴狗就亟不可待闪了进来。

方方支架,层层叠叠。太监们做事得仅仅有条,否则少不得挨师傅板子。一排溜整齐的白瓷盅里装着盐巴、茴香、蒜末与葱姜,大铲子小漏子铁勺铜勺吊垂在钩子下,灶膛里火苗恹恹,蒸笼屉里暖着雪白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