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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培真是个好人,两家又是知根知底的,他一定会对幺妹好的。”我言不由衷地维护着。

“算了算了,”嬢嬢无奈地摇摇手,“你们父子两个人,就是一个样,总是看着培真这也好,那也好,好像咱们家幺妹还配不上他似的。说正经的吧,你这去了美国,也帮着幺妹留个心,要是有那家道殷实,人品可靠的同学,可要想着幺妹。”

我不知如何作答,又不愿自己默认了退婚的事,便想岔开话题,解释道:“现在留洋的学生,都在讲自由恋爱。即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自己见面同意了才行。”

嬢嬢听了我这话,眼睛里突然放出了难得的兴奋,抬高了声调说道:

“友然啊,你这可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就跟你爹说,这留洋的学生靠不住的。

别看他们什么这个“士”,那个“士”的,洋墨水喝了一肚子,挣钱养家未必在行,可是学了一大堆洋毛病,这要是再找一个不成,咱们家的脸可往哪搁啊?”

“我看啊,还是本份的生意人可靠。你去了那边,把这些事看清楚了,你可一定要跟你爹把实情都讲了,要不他还是想招个留洋的学生做女婿。其实啊,看来看去还是幺妹那孝感的表哥最牢靠。幺妹眼看就十六了,这婚事还半空悬着。我就是怕你爹把时间拖久了,到时候嫁不出去。”

听了嬢嬢这么说,我也只能再接着敷衍几句。即使经过了培真的事,父亲也未必会和嬢嬢一个想法,只是希望不要再苦了幺妹。

说起幺妹,自从民国五年那次之后,她便很少再来找我看书。临别的那几日,我去看她,说不了几句话,便陷入沉默,她眼里也尽是漠然。我见幺妹咬着嘴唇,眼睛望着天井里那片灰色的天,心里也是难过,只想着说句安慰的话:“到了那边,哥哥给你写信。有什么要的,你就告诉哥哥。”

幺妹没有作答,眼睛仍是望着天井。这沉默压在我的心上越来越沉,我再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便起身向屋门走去。此时背后隐约传来一声抽泣,幽幽的,似有似无。我又走出了一步,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犹豫了片刻,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看过去,幺妹仍是那样坐着,只是脸上静静地淌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