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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是琥珀般的颜色,在烛光映射下更是透着照人的光彩,淡粉的缎带,束于际。她身上是一袭石青色的长裙,领口和胸前配着白色的蕾丝。她身后是绿色的灌木和淡黄色盛开的花朵。

这些缤纷的颜色固然已让人心驰神往,可其实又都只是陪衬。它们衬出的是一双只有天使才会拥有的双眸。那是怎样的蓝:那蓝色对于我,只能是一种天外的颜色。她的眼神悠远而安详,并非在看,却似在找寻。看着她的眼神,便想到了她的失明。她被光与色所围绕,却无法体味内中的魔力,这便让人看到她时,膺满柔情却又刻刻心痛。

白牧师借着那照片,给我讲了光学的原理,三原色的混合,银版的反应,镜面的成像和光的散射。我们的课程也由此而扩展开去,不再只是数学和英文,而也囊括物理、化学和其他语言。

除了这些书本上的学问,随着自己年纪渐长,对自流井小天地之外的事情自然也更感兴趣。看出我这些变化,白牧师也没少了和我讨论时事。那几年也确实是多事之秋。欧洲的战事,美国的女性参政权,北京的府院之争。这些事情原本便纷繁复杂,对个孩子难得理出头绪。而白牧师却也并不急于表达己见,而更多地是让我自己去研读思索,若是有了心得,便让我写出策论,阐述观点。

两年下来,可以说白牧师是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我学业和见识的增长,从个懵懂少年变作可谈古论今的青年。而忧的,却也正是同样这件事。原本我只是从白牧师的言谈举止间隐隐觉着他的担忧,而听他亲口说出,却是在培真身上。

那时培真在南充读书,学校由民国元勋张澜创办,眼界和格局自是不同。民国六年和七年过年时,培真由南充回资中,都在自流井停上两天。从地图上讲,这么走也算勉强顺路。不过我猜罗大人也是想着让培真一方面尽翁婿之礼,而另一方面,与我切磋学业。

我见着培真自是高兴,而两人虽是年岁渐长却没生出隔阂,要不到个把钟点就又能谈得欢畅。听培真讲起学校里的课程,却是大开眼界,居然农、工都有涉及,而他经过这段的历练,身子更显得结实,而言谈也更是不凡。

年前的日子学校放假,白牧师也常在老宅,与我和培真谈谈时事。虽说他二人都是客,自然也持着为客之道,可听下来他们的讨论却是有几分铿锵的剑气。我虽也和白牧师讨论时事,但多是在格物的层面,或是梳理府院两方在约法下各自的职权,或是分析中国参加大战的利弊权衡。可是培真则是不同,言语间透着的是致理的思辨:为什么约法在中国屡试屡败,为什么文明国家会陷于野蛮的战争。

培真走后,我与白牧师感叹培真的见识,可他却是不以为然。见识的基础是道德,他解释给我,而道德的基础是超越的信仰。过去中国人便是如此取士的,无论是策论还是八股,写在纸面上的是见识,字里行间透出来的是德性,而真正考察的是对中华信仰的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