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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自然不甘示弱,也是客气话说了一篇。偏偏是我不谙世事,听见罗大人家里有事,我便关切地问起出了什么变故,是不是严重。德诚虽是年少,却也明白了个中的要害,在我身后奋力地跟着,还不忘了轻轻地拉了拉我的棉袍,提醒我莫要多问。

罗府的管家陪着笑,款款地说道:“一点小事,还烦劳李少爷担心。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老爷需要费点儿心。老爷特地嘱咐了,您和我们家真少爷过几天就要有大考,这是头等要紧的事,也不可因为旁的分了心思,所以连我们真少爷也没有让他知道,要是让您因此再分神,那老爷可是要责怪我们了。”

我虽不是尽懂,但总是听出了这事不可多问,也就住了嘴。出得站来,迎面看到正阳门的侧影。此时瓮城已拆,右手边是箭楼,左手是更高的城楼,而左右城垣上则是各开了两个门洞,有马路自此入城。

罗府管家叫了四辆人力车,顺着千步廊的西,行至长安街,穿过牌楼向西而去。在长安街上前行了二十分钟左右,便又是一座南向的牌楼。由此牌楼底下穿行向北,两厢皆是琳琅的店铺。前方路口,又有四座牌楼,各在街口一方。此处左拐,右手厢路过两座庄严的庙宇,后一座山门北面不远处是如小山般高的一座白塔。前面已见着又一道城门,城外青灰色的绵延山脉上还留着冬日的残雪,那之上则是至蓝透亮的天。

由西直门出城,换火车,只十几里地,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清华。车站外上了车,罗府的管家禀道:“老爷吩咐给安排了清华学校旁的旅馆,我家真少爷已等在那儿了”

旅馆是西式的建筑,三层高,虽比不上我日后在美国见着的华丽,但在此环境中却是透着与众不同。人力车停下,自有旅馆的门童上来照顾行李。我刚要前行,德诚却把我拉了下来。他帮我整理棉袍,掸了掸衣角的尘土,平了平前胸和后背的皱褶,然后踮起脚,在我耳边轻声嘱咐道:“少爷,您见了罗少爷可别问人家家里的事。”

我一时茫然,不知德诚所指,刚要张口询问,他忙着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您先别说,听我说完。刚才罗府的管家不是说了,他们老爷不想让这事分了罗少爷的心,不管是什么,听起来总是件麻烦,您可别说漏了嘴。”

我感激地点点头,心里更是觉着德诚可以倚仗。上到旅馆的旋转门前,培真已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清华学校的制服,脸上挂着已是初春般的微笑。

我伸出手,本意与他握手,可谁知培真却是用了外国人的习惯,展开双臂,搂住我拥抱。这礼节我虽也从白牧师那里听说过,可却从未亲眼见识,一下子慌了手脚,双臂紧贴着身子,整个人有如木桩般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培真倒是没在意,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忙着拉着我的手,顺着旋转门进了旅馆。前厅的陈设一应均是西式,虽是冬日,空气中却是飘着胜过春芳的香气。远处墙壁上悬挂了中式字画,四角则矗立着半人高的青花瓷瓶。培真在前带路,小声地帮我指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