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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德诚合计下来,田地产业虽是盗卖,可交易完毕,再去理论也是于事无补。现在唯有能想办法的,是这十万银元的借据。这借据的几个债主,德诚去暗地里查了,却都是些不见经传的角色,我便先让他去理论一番。

我心里想着,这些人再怎样也拿不出银钱交割的凭据,只是之前家里没人坐镇,他们自然嚣张。现在晓以利害,这些自是不敢再逼债了。

不想水却是越查越深,没几天债主身后便现出了大身影,竟是此时驻节在自贡的川军第一军的一个师长。德诚知道我这留洋回来的出面尴尬,便自己去托官府里早先和父亲相熟的为我家说话。

谁知一连几日下来,德诚脸上的愁容愈重,病腿也因为路跑的多了,瘸得厉害。他看着这情形瞒不下去,只好和我说了。

“衙门里这些龟儿子,”他愤愤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年节送的礼谁也没少拿。以前别说是老爷,就是见着我,也是倒茶、让烟的。现在李家出了事,他们架子就来了。茶没了,烟没了,还和我打官腔。”

“我跟他们讲理,他们说人家债主有借据,有孃孃画押的收据。我提老爷的面子,他们就说人家的面子也不小。我提少爷您是喝过洋墨水的,要是逼急了到成都、到北京去告状。他们就呵呵地笑。最后说翻了,竟放出要公事公办,即日便来封产的话来。”

德诚没了主意,我更是只有坐以待毙。正在路绝之际,倒是意料之外地见着一根救命稻草。教会学校听说李家的变故,担心父亲原本捐的地会出状况,便去查了往年的字据,却现父亲当年并未把地捐断,而只是给了学校使用。

他们毕竟是有信仰之人,现了这情形也不愿趁人之危,又合着他们自己也担心若是换了东家,地未必有长久的保证,便如实地告诉了我,并说目下教会的财力大长,也想着要扩展学校,愿意以三万银元外加一个校董的位子把这一百多亩地买断了。

三万虽是和十万还差甚远,可毕竟是聊胜于无,至少是息钱有了着落。虽说解了燃眉之急,可是这三万过两年花光了,债仍是还不上。我心想着,如此怕只有把祖产变卖了才能免去眼前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