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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狐疑地看着那碗馄饨,点了点头,忽然也鬼使神差地站起来,朝店外跑去,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茫然地张望寻找,果然,在街道拐角处的一根电线杆下,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正蹲在地上,无助地哭泣,朝着远处一个已经模糊的身影喃喃地喊道:“卓然,等等我。”那不过是一个和我有些相似的背影,穿了一件和我身上衣服类似的白T恤而已。

我们彼此如对方的影子一般,在云涤镇度过了几日,走过同一条小路,逗过同一条长得像吉吉的流浪狗,听着同样的学校铃声,怀揣着同样的思念……但,我始终没有走近她,她也始终没有看到我。我是在那短短的几日才明白,谁也没有看到过爱情到底长什么样子,有的爱,是争取,有的爱,是放弃,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不牵绊你,向更多光明的地方飞去。这是我这样身患绝症的病人,能给她的,最好的爱。

几日后,玖玥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云涤镇。一个月后,父母和林霆钧在云涤镇找到了我。看到父母面容憔悴的样子,我为自己的不辞而别感到深深的惭愧,我的离开,并没有带给他们解脱,留下的反而是更深的痛苦。眼球摘除后,因为没有继续配合治疗,眶内残留组织物开始感染,病情随时会恶化。望着年迈的父母,望着云涤镇的蓝天绿水,我现,自己对父母还有一份责任,自己对生命,还有一份深深的眷恋。

在父母亲的恳求和林霆钧的帮助下,我被送到香港一家知名医院接受治疗,安装了义眼,癌细胞也没有再扩散,几个月后,我又像从前那样,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我没有去见玖玥,她像我曾经设想的那样,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美好人生。她在苏珊老师和林霆钧的帮助下,飞往了美丽的维也纳,开始了留学生涯。从云涤镇回到暄城后,她也曾到我家找过我,我依然佯装失踪,对她避而不见,她终于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放弃了寻找,去了维也纳。临别的时候,她来告别,对我父亲说:“卓然要我代他欣赏观望这个美丽的世界,我会好好的。”

现在,我像万千来到维也纳旅行的游客那样,站在陌生的街头,一阵茫然。这一年来,林雪初偶尔会像老朋友一样与我联系,她也在这里读书,和玖玥同在维也纳音乐学院,玖玥的近况和住址,我都知道,可是,“近乡情更怯”,我不知该以怎样的状态出现在玖玥面前,该以怎样的对白开始我们的重逢。

我在街头徘徊着。

维也纳的街头,到处流淌着动听的音乐声,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曲调,它不是优雅的圆舞曲,不是动听的华尔兹,它是来自中国乡村的一清新童谣,经由小提琴的弓弦奏出,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那是我们的歌,那是只属于我们的歌曲《九月的蒲公英》。

我惊喜而迟疑地转过身去,轻轻地哼唱着,走向眼前的女孩。她和几个留学生一起组建了一个小小的乐团,在维也纳街头卖艺勤工俭学。看得出,他们的演奏很受欢迎,脚下的零钱箱里,装满了花花绿绿的欧元纸币。她瘦了,但脸色看上去更加红润健康,依然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简单的衣裙,像我记忆中那个清清爽爽的高中女生。

她的目光里,有迟疑、辨认、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