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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一口冷水突然灌进了胸腔,水享哽咽得喉头越紧窒,垂在两侧的手指轻轻颤抖,努力几次,都无法握成拳头。那些执着,那些耻辱,那些日日夜夜如跗骨蛀虫般啃噬她心肺的仇恨,突然间就在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中溃散了。她这些年来以怨毒强行拼凑在一起的心瞬间碎了,那么空旷,那么疼,那么冰冷。

“水享师傅,皇上叫您走呢,快走吧!”

久在宫中行走已然成了人精的领事太监也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了,忙小声地在一旁催促着。水享默默地吐出一口气,抬脚便缓缓地向外走去。

大殿内烛火摇曳,燕洵似乎心思烦闷,挥退了侍从,仍旧在刚刚收拾好的书案前坐下,低着头批阅残存的几份奏章,朱笔划过明黄纸笺,出柔和的声响。风吹过,撩起水享灰白的缁衣袍角,露出里面的一双布鞋,那步伐平静雍容,便是进宫多年的妃子也有不如。

内侍将门打开,斜风卷着冷雨打在身上,寒冷刺骨。水享一只脚踏出了殿门,半边肩膀也露在门外。她本该走了,也应该走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停住了身子,就那么生生地、死死地,再也跨不出一步。

领事太监眉梢一挑,上前一步,搀住她的手臂道:“咱家搀着师傅走吧。”说罢,不由分说地便搀着她向外走。

大殿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来关门,水享顺从地被领事太监搀着,微垂着头,夜风吹来,一下子便吹掉了她的面纱。领事太监“哎哟”一声,便松开她低头去捡,她顺势侧过身,眼梢微转,便顺着那未关的门缝看了进去。光影幽暗中,他一人独坐在那里,并未抬头,笔却顿住了。

殿门一寸一寸地关上,她依稀间又记起了那么多东西,那么多她已经忘记了好久好久的东西。那时年轻灿烂,他们都还单纯年幼,日子如山涧溪水,欢腾地流过那些明亮鲜活的日子。

已经有多久……有多久不曾记起,久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