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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姨娘轻轻抚弄了下琴弦,觉着忆得差不多了,便抬眼,向阮玉仪一颔首。

紧接,琴音起,长袖展,一室之内皆是那轻缓的曲调,惹得一边的侍婢都不由悄悄抬眼。

她原想的是用从前学过的一支,可当那曲子流淌而出时,她却不自觉地随心而舞。她觉着自己似是置身一江碧水之中,无需她去多思虑什么,那江水自是会牵引着她做出下一个姿势。

那江水是裹挟着她的,她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晴时的温情,雨时的柔媚。

一曲毕,阮玉仪身上已是出了薄汗,幸而她并非脸上也爱出汗的,也不至于坏了妆。

梅姨娘唤她落了座,斟了茶水,缓上口气来,这才笑道,“要妾说,那名头真是低估少夫人您,如此舞姿,便是江南一绝也是不为过的。”

阮玉仪搁下茶杯,听她如此夸赞,反倒是先红了脸,“是姨娘琴技之高,我不过跟着随意动作。”

仿佛意识到自她们见面来一直在相互客气,梅姨娘轻笑了一声,道,“那便是相辅相成了。少夫人要反驳,怕是一来一回到夜里也夸不玩的。”

从前与这位少夫人甚少接触,如今一见,果真如那些下人所言,没什么架子,是个好相与的。甚至使得她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感。

“不过这曲子是我前些日子随手所作,并不完善,”梅姨娘又道,“少夫人若是喜欢,妾再用几日完善了,再誊一份给您。”

听了这话,阮玉仪眼眸一亮,“当真?那便先多谢姨娘了。”

话过几轮,自然而然地便谈论到了她腹中的胎儿。阮玉仪隐约能感受到,对于这个迟来的孩子,梅姨娘的担忧胜过欢喜。

她很是旁敲侧击了一番,梅姨娘才肯将心事缓缓道来。

原来梅姨娘与程老爷原是青梅竹马的一对,虽然少时家中并不富裕,可两人感情深厚。后来程老爷科举受挫,幸得贵人赏识,这才谋得一职,渐渐将官做到了京中,也算是惊才绝艳。

只是树大招风,朱家的小姐看上了他,迫于朱家的势力,尚还年轻的程老爷害怕丢官,只得应下。

皆说强扭的瓜不甜,且不论程老爷如何,就是程朱氏,她满心满眼盼着夫君回来,得到的却只是他的一张冷脸,谁又知道她是否早有了悔意呢。

“我的第一个孩子便是折在了那位的手中,如今想来——”梅姨娘只觉得喉间哽了一下,心中千思万绪纠成一团,所受的苦太多,真到与旁人倾吐的时候,反而只寥寥几句便概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