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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只以为汪孚林是经这一劫,心性有所成长,态度就越和煦了。

“外间流言四起,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娘临走的时候就对我说过,是你爹在信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耽误了你的举业,所以她才不顾你的恳求,带了两个老仆,又问我这娘家借了几个健仆随行,亲自赶去了汉口。十四岁的秀才和十五岁的秀才虽只差一年,但兴许日后前程就有天壤之别。就因为此事便要将不孝的罪名栽在你头上,又指你作弊,分明有人在鼓动舆论,实在居心狠毒!”

汪元莞死死瞒着此事,没想到舅舅一张口就全都说出来了,她登时措手不及。她慌忙拿眼睛去看汪孚林,见弟弟面色如常,竟丝毫不意外,她大为惊愕,下一刻,她就只见汪孚林又冲她笑了笑。

“小弟,你都知道了?”

汪元莞这才问了一句,见汪孚林微微dǎn头,她想到之前他对自己坦陈那程公子的事,一时没去计较是谁多嘴,只觉弟弟真的长大了。

“舅舅说得固然有理,但我即便真的是因为从母命不得不留下应试,可爹娘都不在,别人只会看到我因为举业而废弃了孝道。事到如今,舅舅不用安慰我,我只想问一个问题,舅舅觉得谁会这样恨我?”

而吴天保对汪孚林小小年纪表现出来的镇定固然很高兴,但对于最后一个问题,他却唯有报之以苦笑。

“双木,你爹在外行商多年,经营的又是盐业,但起步既晚,如今甚至都还谈不上利润。他在外又不打汪氏的名号,应该没得罪过什么人。要说此事缘起,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僧多粥少。咱们徽州府歙县盐商最多,除了有些豪商子弟为了投机取巧,冒籍于北边那些府县应试,可大多数豪富之家的子弟都在本地应试,再加上其他的官宦子弟,耕读殷实之家的子弟,人才辈出,较之北方各州县,单单一个进学的秀才功名,也不知道多少童生折戟沉沙!所以,也许是有那落榜的人心生嫉恨,就不知道是谁把你家里的事情张扬了出去。”

汪孚林只知道徽商富甲一时,却没想到徽州府的科举竟然也是这样千军万马的独木桥,少不得多追问了几句。于是,他立刻就知道了自己所在的歙县那颇为辉煌的科举成绩。

自明初,徽州府的科举成绩就不差,而从明朝中叶以来,更是越来越突出,近年每科进士,歙县都没挂过零蛋,少则一人,多则四五人,状元会元都出过。用吴天保的话来说,徽州府的进士数量在南直隶也就仅次于苏州、常州,考中举人的数额也常常位居前列,而徽州府的进士,至少五分之二三出在歙县,做到高官的比例也很高。所以,哪怕只是区区一个秀才,在每县都定死了数额的情况下,哪怕比不上江南的山阴姑苏那种魔鬼之地,但也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