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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夜阑拳头攥了松, 松了攥,端起桌上的茶杯,里面已经没有茶水可以泼了, 他重重放下杯子,陡然提高声音:“你清醒一点!”“看,还恼羞成怒了。”“......”燕明庭伸手拍了下他的背:“好好,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你这样也没错。这事咱们就当完全不知道, 你一点也不喜欢我。”赵夜阑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滚出去!”燕明庭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笑了笑:“该去用早饭了,再害羞也不能饿着自己啊。”“滚!”早饭是分开吃的,燕明庭在大厅里等了会,就等到高檀跑过来端菜,说大人要在房里吃。燕明庭也应允了,只是多问了他一句:“你昨天受伤严重吗?”“不严重。”高檀说, “多谢将军前来救我。”燕明庭心虚地转回头去吃饭。赵夜阑在房中用完膳, 看看时辰,也该去翰林院任职了。新到的官服是绿袍,也无需佩戴金鱼袋,虽一身寡素,但难掩风度。高檀看得直惊叹:“大人你穿什么衣服都是最好看的。”“这会儿嘴又利索起来了?”赵夜阑凉飕飕地扫了他一眼,拿起手上的香囊砸了下他的脑袋, “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高檀捂着脑袋, 茫然问:“我又闯祸了吗?”“嗯, 大祸。”赵夜阑将香囊佩好, 又给他拿了一锭银子,“自己去瞧大夫吧。”“谢大人!”高檀捧着银子,送他到门口,转头就拿着银子去买零嘴了。翰林院不用早朝,轮班制,以供皇上召令。今日便是赵夜阑当值的日子,他站在院门口,抬头看着牌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踏进院门后,便看见同僚们已经到了,正在修撰典籍,人不少,可是却有些安静,做学问的人沉迷进去,便不问世事了。“这不是赵夜阑赵大人吗?”一名学士率先发现了他,强颜欢笑地打了个招呼,便去忙自己的事了。其他人纷纷望过来,神色各异,但显而易见的是,没有人欢迎他。大抵是文人相轻,又或是嫌憎赵夜阑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事,令他们所看不起。虽说翰林院是许多科考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可赵夜阑从一品左相调到了翰林院,却是个大大的笑话。众人尴尬地点头示意,也不知道赵夜阑往后会在翰林院闹出些什么事。“赵大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在下阮弦。”一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向他走来,大方寒暄,“我也是一名编修,要不我先带大人你去看看周围的环境吧。”“阮弦?”赵夜阑轻微一笑,“久仰了。”“大人知道我?”“风流倜傥探花郎,谁人不知你的大名?”赵夜阑莞尔。不曾想自己一个区区探花都曾让赵夜阑记住,阮弦腼腆一笑,引着他往里面走去,道:“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若是跟赵大人一同科考,哪轮得上我来做这个探花。何况状

元和榜眼才华又在我之上,我就只能做点小差事,尽力替皇上和百姓排忧解难就好了。”赵夜阑但笑不语。四周的人见到两人有说有笑地同行,脸色有几分怪异,尤其是状元和榜眼,眉头就没松开过。每届科考前三甲会进入翰林院,从编修做起,眼看着马上就是今年的春闱了,新一批人才即将进入翰林院,若想脱颖而出,实在有的熬。而他们平时不能上朝,皇上又不喜溜须拍马之人,只能勤勉踏实地听从吩咐,可翰林院有多少白了少年头的人还没有熬出头?这阮弦倒是马上就和赵夜阑搅和上了,就算赵夜阑此生都无法再回到朝堂上,但若能从他那打探到皇上的喜好,晋升之路也会平坦许多。转了一圈,赵夜阑被带到了经史阁,日后便在这里修撰史籍了。其他人见他拿起记录先帝的史册,安静地看了起来,没有生事,便也松了口气,各自忙碌起来。不多时,外面有人喊道皇上来了,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去拜见皇上。赵夜阑坠在队伍最后面。前面站着一群宫女太监,为首的正是赵暄,他问道:“棋士呢?”翰林院还招录了一些棋士、乐士,以供皇上闲聊无事时消遣娱乐。棋士刚站出来,赵暄便听见一阵熟悉的咳嗽声,看向最后面的人,和大家一起伏跪在地上,咳到脸色发白,就是不肯抬起头。“你先下去吧。”赵暄吩咐完棋士,走到赵夜阑身边,道,“你来跟我下。”“是。”赵夜阑站起来时,因为跪得太久,气血供应不足,晕眩了一瞬,险些没站稳。赵暄下意识想伸手,对方就已经扶着脑袋后退两步,毕恭毕敬地拱手:“陛下,这边请。”众人瞧着这熟悉中又透着生疏的二人,有些摸不准皇上对赵夜阑到底是什么态度。棋房并不大,平时皇上若是想要下棋,派人来宣召进宫即可,鲜少亲自来到翰林院。赵夜阑用力咳嗽了几声,才觉得好转一些,压了压嗓子,走到棋盘前落座。“你瘦了。”赵暄打量着他的身形,“这几日可好?”“谢陛下关心,挺好的。”赵夜阑道。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后,赵暄忽然道:“金领卫三队人马,都死在燕明庭手里了。”赵夜阑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是查看尸首时才发现是我们的金领卫。燕明庭警惕性强,一发现身边有人跟踪,便动手了。我未得陛下命令,不敢轻易告知他金领卫的存在。”“嗯。”赵暄颔首,莫名被一句“我们的金领卫”给取悦到了,更加确信不是他所安排,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收回金领卫了,往后你自己注意着些,若是遇到危险......”“臣会小心的。”“嗯......”赵暄执黑子落位,又问道,“翰林院如何?”“尚可。”赵夜阑含糊道。“可有印象深刻之人?”“阮弦。”赵夜阑不慌不忙地落

下白子,“待人接物面面俱到,难保有圆滑世故之疑,可进一步观察。”“嗯,你多帮朕多瞧着些,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再找出来第二个赵夜阑来。”赵暄打趣道。赵夜阑把玩着棋子,嘴角微勾:“陛下,该你了。”赵暄一边下棋,一边琢磨着世故圆滑之人,问道:“去年殿试时,阮弦的文学确实比不上状元,但是却另辟蹊径答题,以机警取胜。”“正是。”“那便听你的,再多观察些时日,如今朝堂许多职位空缺......”赵暄惊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年,与他毫无城府地交流着朝堂上的事,险些忘记如今朝堂最吸引人的空缺便是左相一职,他僵硬地打住话题,继续问道,“这阮弦,可有其他长处?”“姿色甚佳。”赵暄微微一怔:“姿色?”“嗯。”“......”赵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以容貌来评判他人了?”赵夜阑回以一笑:“我与阮弦才相识不过半个时辰,又哪能深知他的秉性呢,当然只能以外貌来评价了。”赵暄这才点头,奇道:“他当真如此好看,令你都赞不绝口?”“陛下没有见过?”“自然见过,明明就不及你半分好......”赵暄倏地停下,抬眸看向对方。“陛下说笑了,臣一病弱之躯,如何能与他们媲美。”赵夜阑气定神闲地落下棋子,“世间男子比比皆是,各有各的优点,阮弦与臣并非同类。”“那燕明庭呢?和你是同类吗?”“陛下提他做什么。 ”赵夜阑毫不掩饰对燕明庭的厌烦,“晦气。”赵暄朗声大笑,连败两局,笑道:“还是与你博弈最舒服,永远不会让我赢子,棋士们只会想方设法让我赢。”在翰林院下了半日棋,回到将军府后,赵夜阑便歇息了一会,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了。没多久,燕明庭也回来了,回房就看见小高在给赵夜阑捶腿,他走过去拍拍小高:“你都受伤了,怎么还来伺候他,回去好生呆着。 ”“可是大人的腿不舒服。”高檀嘟囔,并不愿意离开。“我来,你先回去。”燕明庭推着他送到门口,然后坐到赵夜阑的旁边,刚摸到他的小腿,手就被拍了一巴掌。“不用你来,笨手笨脚的,重新换个下人来。”赵夜阑漠然道。“我都还没按呢,你怎么就知道我笨手笨脚了?”燕明庭不服气,“这推骨捏筋的,可是我拿手本领。”赵夜阑板着一张脸,正欲推开他,忽然小腿一疼,他闷哼一声,紧接着疼过的地方舒缓了下来,削弱了酸涩肿胀感,脸色又情不自禁地缓和下来,甚至有些享受。“怎么样,我这技术还不赖吧?”燕明庭像只向主人示好的狗,笑着直冲他摇尾巴。“乖,把这个含着。”赵夜阑将桌上的甘蔗放进他嘴里,微笑着拍拍他的脸,“汪两声来听听?”“汪什么?”“汪汪。”“

诶,听到了,真乖。”燕明庭得逞般地摸了摸他的头。后知后觉地赵夜阑反应过来,气血上涌,拿起甘蔗就在他身上敲了一下:“燕明庭!你别太过分!”“自己笨还怨我,哎,我可真是太难了。”燕明庭自怨自艾道。赵夜阑冷哼一声,沉默地看着他耐心十足地捏腿,力道均匀,张弛有度,让他放下了几分戒心,难得好脾气地开口:“我今日翻阅先皇在世时的诏书集,才得知原来你的第一门亲事是先皇亲允的。”燕明庭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这家伙都已经开始打探他早年的婚事了,还说不是吃醋?不过他没有再将这话说出来,免得又把人惹恼了,只故作淡定地说:“是啊,这些皇室子弟,惯爱给别人赐婚。”赵夜阑点头附和,深有同感。不过这第一门婚事,先皇只是当了牵线人,而那名女子,便是如今的右相嫡长女。当时右相官居二品,其女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先皇便做主和两位长辈商议了一番,双方没有异议,此事便定下了。燕明庭对于情爱之事还一窍不通,只觉不如上阵杀敌痛快,回京养伤时又没脸见人,是以两人从未见过。谁知回到边疆没两个月,京中便来信说未婚妻病逝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我就记得,她叫李嫣然了。”燕明庭说。“她真的只是病逝吗?”燕明庭一怔:“什么意思?”赵夜阑观察着他的神色,微微眯起眼睛:“你没有对她的死产生疑心?”“我们都没见过面,何况我一直在边关,京中传信是病逝,那便是病逝了,我还能怎么办?做场法事让她复活?”燕明庭说。赵夜阑了然,既然不是调查未婚妻的死因,那边只能是另一个更重要的人了。只是老将军为国捐躯的事举国皆知,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饶是素来攻于心计的赵夜阑,内心也不禁一阵惶恐。边关连年战乱,多亏了燕家军出生入死,到底是何人竟然不顾黎民百姓的安危,谋害燕老将军?燕明庭能成功接任大军便也罢了,若他是个脓包废物,挑不起这个大梁,那整个宣朝都祸在旦夕。赵夜阑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然感到一个温热的指腹按到眉心上,轻轻揉了两圈,挤在一起眉心渐渐松开来。他抬起眼眸,看向对方,燕明庭豁然一笑:“眉头皱这么紧做什么?”赵夜阑沉沉地看着他。燕明庭问:“难道李嫣然的死真有蹊跷?”“我只是怀疑而已,从另一本起居注上来看,在她病逝前三日,还去参加过太后的寿宴。若是大病,又怎么会去呢?不过也有可能是突然患了急病,具体细节也只有他们李家人知道了。”赵夜阑说完,又盯着他的手看。燕明庭继续为他揉眉心。“你的手,捏完腿,又来摸脸?”赵夜阑凉声道。燕明庭立即收回来,讪讪一笑:“你自己的腿还嫌弃不成?”赵夜阑

偏过头,一手撑着桌子,支起下颌,陷入了沉思,就连燕明庭的眼神都没有察觉。燕明庭凝视着他的侧脸,就这么安静地欣赏的话,倒不失为一副名画,若是这幅画能不出声就好了,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哎。沉默良久,燕明庭放下他的腿,问道:“要不,我再给你讲讲我第二门亲事?”“滚。”看吧,就是不能开口,开口毁所有。用完晚膳,赵夜阑有些百无聊赖,忽然间不用上朝,不用替皇上去琢磨群臣的想法,更不用殚精竭虑地谋算利益后,他还有些不太习惯这种日子。恰巧这时燕明庭要出府,顺口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出去一趟,怎么,你也想一起去?”“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去便是了。”燕明庭一头雾水,见他干脆利落钻进轿子,抬脚跟了进去,说:“我是去钟越红家里喝酒。”“你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去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家里喝酒,存的是什么心思?”赵夜阑讥讽地斜他一眼,“你若是想纳她为妾,光明正大的迎进门就是了,何苦要偷偷摸摸?”“话可不能乱说,被越红听到了,我可是要挨揍的。”燕明庭笑眯眯道,“今日是她娘亲的生辰,邀请我们去家里一起喝酒罢了,你这么大一股醋味做什么?”“......”赵夜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对牛弹琴了。而且这头牛就认死理,好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转弯了。钟越红的家有些远,小半个时辰轿子才停下,燕明庭先一步下轿,原地等了片刻。“这边也不知道你来过没有,路面不大好走,走路小心着些。”燕明庭说着,熟门熟路地带起了路。此处并不繁华,四周只有零星的烛火,从各家窗户透出来,间或伴随着妇人和丈夫说着家里鸡毛蒜皮的嘀咕声。赵夜阑专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咳嗽的时候声音都能有回音,他一个没注意脚下踩到了坑,身体一晃,下意识抓住旁边的人,稳住身形。燕明庭笑了笑。赵夜阑尴尬地收回手,下一刻,燕明庭就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腕。“这一段路有些黑,路又窄,轿子进不去,你好生跟着我。”燕明庭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为避免丢人现眼地栽跟头,赵夜阑没有甩开他的手,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往里面走去。穿过一条暗巷后,便听见一阵哄闹的声音,是那群武将的。两人出现在门口时,笑声戛然而止,正在喝酒划拳的众人僵硬地停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二人,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也不知是谁没把碗拿稳,在地上摔个稀碎。赵夜阑后知后觉地低头一看,忙挣脱手腕,故作镇定地将手背到身后,不慌不忙地与这群人对视。反倒是这群人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了。“将军,你可算来了。”钟越红率先打破沉默,上前招呼道,“赵大人快进来

坐,我们事先不知道你也会来,就先喝起来了。”“对对,我们不知情。”何翠章马上道,然后将注意力转到熟悉的燕明庭身上去,“将军,你迟到了,可得罚一杯!”燕明庭走过去,豪迈地自饮一杯。这时一位老妇人端着下酒菜走出来,燕明庭上前问好,然后打开了礼盒。赵夜阑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里面放着一把菜刀。“......”生辰送这个,合理吗?“哎哟,谢谢将军的大礼,我可太喜欢了。”老妇人乐呵呵地接过去,“就属你的礼最合我心意!”“......”赵夜阑失语,找了个空位坐下,左手边恰巧是何翠章。似乎是猜到他很疑惑,何翠章主动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越红的母亲是个屠户,以杀猪为生,所以将军才送她杀猪刀。”赵夜阑一顿:“屠户?她父亲呢?”何翠章赶紧示意小点声,谁知还是被耳力好的钟越红听到了,她拿着几瓶没开的酒,往桌上一搁,在另一边坐下:“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跑了,娘为了养活我,没办法才接起了档口的活。”赵夜阑又看了一眼钟母,身材微胖,手上满是厚茧子,但脸上乐呵呵的,一直给大家添菜倒酒,忙活个不停。钟母推着燕明庭坐下喝酒吃菜,看见旁边的赵夜阑,喜道:“这位就是赵夜阑赵大人了吧?”赵夜阑颔首。“我说你这丫头,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生辰宴,怎么还把将军和赵大人也带来了。”钟母嗔怪似的说了钟越红几句,但脸上的笑容藏不住,这么多大人物来为她一个个小小的杀猪匠庆生,说出去脸上可争光了。“那是越红人缘好,大家都乐意来,就怕伯母你嫌我们吃得多呢。”燕明庭笑说。“就是就是!越红在咱们军营里厉害着呢,大家伙都喜欢她,您过寿辰,怎么也得来吃吃酒不是?”何翠章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没几句就又喝起了酒。一桌人都是海量,赵夜阑端坐许久,看着这群大老粗推杯换盏、吵吵闹闹的,有些不耐烦地起身,独自来到院里,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跟到这里来了。月色正浓,从这里出去要走一段路才能找到轿子,路不好走,还容易碰到仇家,思来想去,只能等燕明庭一起回去才行。“赵大人,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好吃好喝的,怠慢了。”钟母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说道。他意外地转过身,淡淡道:“没有的事。”“你长得可真俊,打扮得又好,难怪越红最近总说你比画里的人还好看呢。”钟母憨厚地笑了笑。赵夜阑面色微哂:“她和我并不相熟。”钟母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丫头打小就不招街坊邻居喜欢,整日里上蹿下跳,称霸街巷,从不把自己当女儿家,这些年的俸禄不是寄到家里,就是去买些刀枪棍棒。我本以为她已经将自己当男儿养了,可谁知近日看到她时常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