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樵主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下文学www.20qb.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舜英在观中住了两日,到第三日,正在神前烧香拜祷,只见一个道姑来传报道:“任家太太来进香,已在门下轿了。”言未已,早见一个苍头斋着香烛,两个女使随着一个中年妇人走进观来。舜英看那妇人,不是别人,却是姑娘陆筠操,便叫道:“这不是我姑娘么?”筠操见了舜英,大惊道:“这是我侄女舜英小姐,如何却在这里?”舜英抱着姑娘放声大哭,筠操询问来因,舜英把前事述了一遍。筠操听罢,一悲一喜,悲的是侄儿、侄妇都已遇害,喜的是侄女得遇神仙,救了性命。当下对舜英道:“你表兄赴京援例,还是五月间起身的,不知为什至今没有音耗?两月前我差人到京探问,却连那家人也不见回来。因此我放心不下,特来这观里烧香保佑,不想却遇见了你。你今可随我到家中去。”说罢,烧了香,谢了道姑,另唤轿子抬了舜英,一齐回家。自此舜英只在任家与姑娘同住。

话分两头。且说吕玉才中举人,忽奉严旨革斥提问,该地方官不敢迟慢,登时起了批文,点差解役两名,押解吕玉星夜赴京。不则一日,来到陕西咸阳地面,早闻路上行人纷纷传说,前边乱兵肆行杀掠,有个赴任的四川指挥陆逢贵一家儿都被杀了。吕玉听说,想道:“逢贵被杀不打紧,不知舜英小姐如何下落了?”心下十分惊疑。两个解役押着吕玉,且只顾望前行走,走不上二三十里,只见路上杀得尸横遍野,吕玉心慌,对解役说道:“我们往小路走罢。”正说间,尘头起处,一阵乱兵冲将过来,吕玉躲得快,将身钻入众死尸中,把死尸遮在身上,两个解役躲避不及,都被杀死。吕玉等贼人去远,方从死尸中爬出,却待要走,只见死尸里边有个像秀才打扮的,面上被刀砍伤,胸前却露出个纸角儿。吕玉抽出看时,却是一角官文书,护封上有陕西提学道印信,外又有路引一纸,上写道:

咸阳县为恳给路引,以便归程事:据白河县生员任蒨禀称前事,为此合行给付路引,听归原籍,所过关津客店,验引安放,不得阻遏。须至引者。

原来那任蒨自五月间领了提学道批行的纳监文书起身赴京,只因路上冒了暑气,生起病来,挨到咸阳县中,寻下寓所,卧病了两个多月,始得痊可,把入京援例乡试的事都错过了。却闻陕西贡院被烧,场期已改在十月中,他想要仍回本省乡试,正待行动,不意跟随的两个家人也都病起来,又延挨了两月有余。这年是闰八月,此时已是九月中旬,任蒨急欲回去料理考事,却又闻前途乱兵猖獗,官府防有奸细,凡往来行人都要盘诘,他便在咸阳县中讨了一纸路引,出城而行。行不多路,早遇了乱兵,主仆都被杀害。却不料吕玉恰好在他身边拾了文书路引,想道:“这任蒨不就是陆逢贵家亲戚么?如何被杀在此?”当下心生一计,把文书路引藏在自己身边,脱那任蒨的衣巾来穿戴了,把自己囚服却穿在任蒨身上,那两个杀死的解役身边自有批文,吕玉却拖他的尸与任蒨尸一处卧着。安停停当,放开脚步,回身望山谷小路而走。爬过了一个峰头,恰好走到陆舜英投崖之处,见了石壁上这九个血字,十分惊痛。望着深潭,欷歔流涕。正是:

石壁题痕在,香魂何处寻?

临风肠欲断,血泪满衣襟。

吕玉在崖边哭了半日,然后再走。走到个山僻去处,取出那角文书拆开看了,方知是任蒨纳监的文书,想因路上阻隔,不曾入京,仍回原籍,“我今且冒了他名色,躲过盘诘,逃脱性命,再作区处。”计较已定,打从小路竟望兴平、武功一路逃奔。

且说这些乱兵猖獗了一番,却被陕西巡抚晋名贤亲提重师前来尽行剿灭,其余乌合之众四散奔窜。晋抚公将贼兵所过地方杀死官民人等俱各查点尸,随路埋葬。查得新任四川指挥陆逢贵并解京钦犯吕玉及解役二名都被杀死,有割付与批文为据,随即具疏申奏去了。一面班师,一面行文附近地方,严缉奸宄,倘有面生可疑之人,擒解军前审究。此时吕玉正逃到兴平县界,投宿客店,店主人查验路引是白河县人,听他语音却不像那边人声口,疑是奸细,即行拿住。恰值晋抚公经过本处,便解送军门。吕玉见了晋抚公,把路引文书呈上,晋抚公看了,问道:“你既往北京纳监,如何倒走回来?”吕玉道:“正为路上有警,故此走回。”晋抚公道:“你既是陕西白河县人,如何语音有异?”吕玉道:“只因出外游学已久,故此乡语稍异。”晋抚公道:“若果系秀才,不是奸人,待我出题试你一试。”便命左右给与纸笔,出下三个题目,吕玉手不停挥,三义一时俱就。晋抚公看了,大加称赏道:“你有这等文学,自然高捷,既不能入京援例入场,现今本省贡院被烧,场期改于十月中,本院如今就送你去省中乡试便了。”吕玉本要躲过了盘诘,自去藏身避难,不想抚公好意,偏要送他进场,不敢违命,只得顿称谢。晋抚公随即起了文书,给盘费,差人送至省中应试。吕玉三场既毕,揭晓之日,任蒨名字又高高地中在第三名。吕玉恐本处同年认得他不是任蒨,不敢去赴鹿鸣宴,只推有病,躲在寓中。凡有同年来拜的,俱不接见。连房师、座师也直待他临起身时,各同年都候送过了,然后假装病态,用暖轿抬到舟中一见。见过仍即回寓,闭门托病。正是:

冒名冒籍,出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