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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自己故意弄伤的右腿,他走得很缓慢,碰上有往来巡逻的甲士就紧贴着建筑物的外墙低着头站好,那些跋扈悍卒也没兴趣拦住这么一个可怜人盘问,又躲过一队士兵,杨长生转头看了眼他们步伐一致的背影,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胸有大志的周叙,如今有没有在雍州找到陈无双。

很难啊,雍州疆域实在太大太大了,一个文弱书生想要在苦寒北境找到那位镇国公爷,绝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兴许刚进雍州就会被江湖上一向看不惯读书人的修士欺负,道阻且长,乱世里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相当应景。

杨长生慢慢穿过那条狭窄而长的小巷子,他知道巷子里的几户人家都被赶了出去,住在里面的是谢家长子麾下几位校尉,越是坦然从门前走过,就越是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城里被占了宅子的百姓天天都围着原本属于自家的房屋转悠,只要不多做停留或者哭喊闹事,没人理会。

那处铁匠铺离着井水城的气派官衙不远,当时谢逸尘占据了那里当做帅帐,现在谢志乾又上行下效,城中有不少住着比官衙舒服惬意的大宅第,但这对父子的眼光倒是出奇一致,只不过这位谢家长公子抢了十数个姿色不错的姑娘进官衙,听说已经封了嫔妃的名头。

不敢散开灵识四处探查,杨长生的每一步都很谨慎,作为曾在雍州二十万边军中声名赫赫的拨云营营官,尽管精心乔装改扮成流民模样,也难说会不会有人能从脸上那道显眼的疤痕认出他来,一旦被人识破了身份,他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活着走出井水城。

在即将走出这条巷子时,杨长生倚着墙停下脚步,气喘吁吁,拧开水囊塞子又喝了几口,听见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有女子低低哭泣声,多半又是被哪一位校尉霸占的良家女子,他悄然叹了口气,在井水城啊,边军为祸不次于以往被挡在二十三长城墙之外的漠北妖族。

似乎是不忍心听哀怨哭声,杨长生匆匆离开巷子,苦笑着低声呢喃,「可笑···杨某修了一身本事都是白费,连一个娇弱女子都救不了,却还想着救一救天下苍生,实在可笑。」

想了想又很快释怀,妄图螳臂当车的陈无双也很可笑。

可正是因为天底下有这些可笑的人,才做出可敬的事。

走出巷子,就已经能够听见他印象中那家铁匠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心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以前从来没在意过那些无聊的声响,但现在听在耳中,总觉得很冷很硬,像极了站在北境城墙时,混杂着妖族嘶吼的北风如刀。

杨长生没有立即就往铁匠铺子走去,而是先往相反的方向走出去十余丈,等一队铁甲森然的兵卒越过他,才转过身去接近打铁的声响,距离那家铺子十来丈,有一处被左右两间店铺夹在中间的凹口,他就抱着水囊坐在凹口里,抬头看了眼天色。

昼短夜长,再有一个多时辰,天色就会黯淡下来。

杨长生远远看向铁匠

铺子,他很有耐心,要等天黑了以后再想办法悄然潜进去,本来很容易的事情在此时倒显得很费劲,因为他不敢动用哪怕一丁点真气,泄露出去的修士气息会引来一探究竟的悍卒,自找麻烦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今天没有机会就等明天,欲速则不达。

可他刚坐下没多久,就不经意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上路过。

那是一个身段无比婀娜的女子,穿着一身干净干净的水色长裙,用相同颜色的一条纱巾蒙了半张脸,但杨长生仍然能从她眼神中看出情绪,那女子是在笑,她身周围着几个甲士,看样子是要往谢志乾所在的官衙去,走在一旁领路的校尉不停拿目光扫视她玲珑曼妙的曲线。

等人走远了,杨长生才把埋在臂弯的头抬起来,皱起眉,自言自语道:「黑铁山崖,柳卿怜?」

谢逸尘杀官造反之前,杨长生就在雍州边军帅帐里见过柳卿怜一两次,对这位面若桃花其实心如蛇蝎的女子印象极为深刻,圣人云食色性也,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见着这等尤物不动心,只是想要把赤练仙子这样的尤物抱到床榻上去,光有袖中弄蛇的勇气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