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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尘抱着膝在台阶上坐下,腰蜷曲着。“借用你刚才的一句话,那是你没身处这个环境,所以你不知个中滋味。我妈妈,从外表看,多鲜亮,多风光。可你知道她有多累么,白天,要守公司,防止员工出错、吃里扒外,每个环节都要把好。晚上,要守家,防止小三登堂入室,抢她老公,夺她家产。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这种日子叫幸福吗?”

“他们基础不同,所以艰辛些。而你不会这样辛苦的。像你在荣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其他人可以吗?”邢程不是愤懑,他是羡慕。如果他有女儿,也希望有画尘这样的幸运。这大概又是一个不会实现的白日梦。

画尘仰起脸,看着他笑起来,笑得酸楚而嘲谑:“那是荣从来没把我当员工对待,我才这么自由。任何事,都是付出才有回报,有时,还没有。你会说,我是站着讲话不腰疼,有房有车有庞大的家产,还在这无病呻吟。那些都是爸妈给的,我接受,是因为他们希望我过得安逸又快乐。满足爸妈的愿望,是为人子女的孝道。不懂这个社会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一代的人分成什么官二代、富二代、贫二代,好像一下子就阶级鲜明。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可是我们是独立的个体,不是寄生在他们壳中的蟹。和别人比,我没觉得我有多不同。其实,真正属于我的只有何熠风。我们在一起,没考虑过门当户对,也没有彼此承诺对方五花马、千金裘,良田千顷,广厦万间,高官厚爵。虽然他一直说,弃医做电视策划人,做现在的传媒,都是为了他自己,他想做些令他快乐的事。我懂的,所谓快乐的事,就是我所喜欢的事。他想抢在我面前看遍世间的风景,然后带着我,周游世界,那样,我会看得更多更远,不会迷路、受累。他记得我喜欢的书、喜欢的歌、喜欢的食物。他会为了陪我,丢下忙碌的工作。他还会别别扭扭去买花,偷偷放在我门前······”

画尘眼泪夺眶而出,可她脸上带着笑,“这些和钱、家境有什么关系?无论做哪一行,他都是凭自己的能力,没有靠过他父母的浓荫。刚到地理频道时,他只能给大家跑腿买盒饭,你能想象吗?我没有他那样优秀,可是,如果上帝夺去晟华这块土壤,我成了一株草,他也不会觉得我就不是阮画尘。爱,应该简单如1+1,不会是三角函数,不会是微积分,不加附助线,没有未知数,答案是唯一的。相爱,就好!对不起,我有些语无伦次。”

邢程站在黑暗中,他屏住呼吸,眼眶酸热难耐。他想,即使此刻死去,他也会欣然瞑目。他知道他输在哪里,不是土壤,不是阳光,而是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棵树。他是真的真的配不上她!

他要走了,以后不会再来静苑,不做遥不可及的梦。双脚用力地踩着大地,每一步,不管是沉重,还是轻松,都要走得实实的。

画尘送他到车边,他上了车,动引擎,对她笑笑。他摇下车窗,她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只是像温和的兄长,伸手摸摸她的头。

画尘挥挥手,看着汽车远去,路的尽头,是林立楼群间璀璨的万家灯火。

她按住胸口,一步步向大门移去。好不容易走到保安室门口,她硬挤出一丝笑。“保安大哥,又要麻烦你了,请帮我打下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