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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站起来对着张月哈气, 尾巴夹在□□。张月有点怕狗。正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艰难地移开看鸡的目光, 转过头看见了白丰年从电梯厢走出来, 手里捧着一只小黄鸡。她对小鸡没兴趣,只对大鸡有兴趣。“先生,请问这是你的鸡吗?”孟忍爬上狗头, 安抚地摸了一下,幸灾乐祸对叶臻说:“她看上你了。有点桃花运在身上。”叶臻不知道孟忍为何总是挤兑他。他没吭声, 想着有关张月的事。白丰年左手捧着小鸡,右手虚虚盖在小鸡的头顶。她观察女生的神色,她修炼不到家,火候不足,食欲只藏了一半。跟秦风有点像。走廊的灯照出了动物们的影子,唯有她,脚下干干净净。难道鬼在这段时间突然喜欢吃鸡?白丰年把小鸡遮得更严实了。小鸡想用翅膀扒开他的手,他不准, 更强硬地合拢指缝,不准小鸡往外偷看。他的目光在两鸡一狗身上掠过, 不动声色道:“没错,是我的。”张月拘谨又期待地望着他:“先生,我想买这只大鸡。”被她指着的大公鸡朝旁边挪了两步,那苍白的手指精准对位,他移到哪里就指到哪里。叶臻:“……”心情复杂。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详细复述他此刻的心情。张月望着白丰年,等他的答复。白丰年暂时没有开口, 他感到掌心里的小鸡在使劲折腾, 先是疯狂地摇头, 那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掌心上蹭来蹭去, 从小拇指蹭到大拇指;接着又不断地跺脚,爪爪微凉,再怎么用力踩,白丰年都只想笑;大概是见哥哥没反应,小鸡又用自己的嘴啄他的手掌,细细密密的,没有攻击性,像在撒娇亲吻。白丰年感到好痒,忍不住笑了出声。张月一愣。这不是嘲笑,是包容温暖的笑,针对的人不是她。白瑞雪听到笑声,猛地一顿,气呼呼地张开尖尖嘴,避开指腹与掌上的茧,叼住他一小块肉。若是换成大公鸡,还会感到疼。但凭小鸡的嫩嘴巴,就是在给白丰年挠痒痒。白丰年动了动手指,顺抚着小鸡的绒毛。小鸡气消得很快,松开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被攻击的地方。白丰年收住笑声,但笑意仍写在脸上:“不好意思,我不卖的,家里人需要。”张月被拒绝,脸羞得通红,她可是做了好几次心理准备才上来的。尴尬笑笑,就要走回电梯,突然,她又回过头:“真是不好意思,你的鸡都是在哪里买的,我都找不到有活鸡卖的地方。”这种小事只要查一查地图就能知道菜市场的方位,白丰年告诉她是城南菜市场。张月离开了。走廊上恢复安静。灯有时不太灵,它暗下来,一闪一闪,过了几秒又恢复如常。白丰年寻思着,该找物业说一说,虽然不一定管。狗见张月走,又趴了下来。它流浪过一段时间,也曾向人类讨过食,知道那种姿

态最无害。它向上望的眼神很可怜。白丰年不怕狗,跟它对视了一会儿,目光移开,落在狗头上的小黄鸡身上。这只小鸡颜色更加金灿灿,像一个炸开的爆米花,加了很多白砂糖进去,脑门上有一部分毛是焦糖色的。不过……没有自己掌心里的小鸡可爱。这只小鸡的眼神有些桀骜,明明是仰视,却仿佛高人一等。他盯着小鸡碧绿的眼珠,试探问:“孟忍?”小黄鸡点头,上面一朵毛线花跟着摇晃。白丰年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偏移,很快移开,现在不是问小鸡脑袋上为什么有花的时候。“你的姐姐很担心你。”小鸡点点头,以示自己明白了。白丰年的余光扫过公鸡和狗,这只公鸡背上系着一个小包裹,十分卡通化。白底红色碎花的布料,很新。鸡的爪子和翅膀都不能做精细的活,白丰年猜测人给公鸡系上的。他的脑海不断浮现孟小姐说的一番话。“该不会……都是人变的?”中了什么法术?白丰年陪白瑞雪看过一部动画电影,片中巫女用巫术将小孩子变作一只老鼠……鬼都有,勉强可以相信巫女的存在。叶臻诧异他的话,这么轻易接受?在白丰年越发诡异的目光中,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意思是鸡是人,狗不是人。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白丰年却弄不懂,人与动物无法沟通,既然是人变的,总会识字。他掏出钥匙开门,狗站起来,尾巴摇得很快,在它的意识中,只要进到一个人类的家门,就重新拥有了家。白丰年按下灯开关,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买回来的三只鸡,飞快携带着小黄鸡奔去卫生间。三只鸡里剩下一只鸡,倒在瓷砖上,人事不省。白丰年的目光快速在室内扫射。淋浴的喷头被架到另一边装瓶瓶罐罐的铁丝筐里,软管在中间横着,像一座桥,桥的上方就是窗户。窗户门是开着的。他按了按眉心,一家人都有洗完澡关窗户的意识,他确定离开前,窗一定关着。白丰年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下他肯定了,逃出去的鸡都是人变的,鸡没有那么大的本领。剩下这只鸡就不知道了。白瑞雪叽了一声,他低头看着那只母鸡。坐在哥哥手上,视野变得很高,看什么都有一番新奇。白丰年把母鸡提出去。两只鸡差不多一百块,平白无故损失一百块钱,心情却没那么糟糕。找到小雪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失去两只鸡不值一提,只是隐藏的忧患让这件好事蒙上一层阴影,白丰年笑眼中也藏着一丝忧虑。他望着掌心上撅着屁屁的小鸡,心底叹出一口长长的气。白瑞雪正以新角度打量这个家,小脑袋转个不停。什么东西都变得好大,连一根牙签都可以当武器。如果要洗澡,一个盆就是一个湖。孟忍也在观察这个家。电视柜本来摆放着玩偶,白瑞雪开学后把玩偶带走了,变得空荡荡,

秦风觉得不习惯,于是把自己雕刻的失败品摆在上面。孟忍让狗走过去,他爬上了柜子,认真看这些木雕。木雕大小不一致,形状也不一致。每当秦风有了新想法,就会推翻前面旧的,他到现在都没能雕刻出自己心目中最满意的神明作品。第一个雕的是人形,有头有手还有脚,还有脸。秦风雕完后想,神明为什么一定要是人类的形态呢?太没新意了。他翻书查找各国的神话资料,无意间发现克苏鲁神话,有一句话他非常认同——人类是不可直视的。于是,第二个木雕,他雕出一只章鱼了。当时雕功业余,雕出来章鱼没有细节,卡通化了,自然不满意。他修修改改,偶尔还会产生新的想法。就这样,电视柜上已经摆放了十八个奇奇怪怪的木雕。最后一个木雕是一只眼球。原木色的眼球,不可怕,还有些滑稽。按艺术家通俗的话来讲,它没有灵魂。孟忍看着这只眼球。白丰年把母鸡提出去,就有一只公鸡凑了过来。是叶臻。他用翅膀扒拉母鸡。白丰年竟能从一只鸡的脸上看出凝重之色,“你认识?”叶臻点点头。白丰年叹了一口气。得,还是人变的。白瑞雪抬头看他。白丰年对白瑞雪说:“鸡是你秦哥想要的,结果买回来是西贝货,吃也不能吃。”接着他又看向公鸡,“对了,本来买回来三只鸡,有两只跳窗逃了。”叶臻叫不醒这名女玩家,推测她可能昏迷了,不知见到什么可怕的事,暂时不担心另两只鸡的处境,他们已经离开了幸福小区。听到白丰年的话,叶臻诧异瞪着眼。鸡是秦风想要的?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住处不方便养鸡,要买鸡也只是用来解决一餐,很少一口气买上三只活鸡的人。不得不怀疑,白丰年口中的秦哥是鬼。叶臻努力搜寻着记忆。距离第一个任务其实已经过了许久,空间与任务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这已经是叶臻进的第四个副本了。他有点想不清“秦哥”长着什么样的脸。也记不清对方曾在电梯副本有过什么样的遭遇。对方是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专门浪费存储空间。他想了许久,才终于记起来。在张月牺牲自己引出清洁工的当晚,他与另一个玩家徐翠翠听到电梯里有手机铃声,后来白家兄弟坐电梯下来,才发现秦风失踪了。当时,他还推测,引出清洁工惩罚规则的正是秦风。死去的人,无论是原住民,还是玩家,都会变成一只鬼。这栋楼到底有多少鬼?他所知道的,一个阿婆死了,张月死了,秦风死了……还有一个镜像人,规则产生的两只理智左右摇晃的电梯鬼。他一直记得某条规则,乘电梯超过九人,多出的人就会变成鬼。当初闯进电梯里,那只鬼想吃了他们,被第五条规则阻止了。到现在,他都不清楚所谓的阻止是明面上的意思,还是消灭了危险

源头。在他们离开副本时,这个电梯规则又制造了多少只鬼呢?白丰年给动物们喂食水。母鸡也悠悠醒来,一开始感到害怕,见到叶臻便连忙往他身后躲。叶臻问是谁跟她一起被买回来的?母鸡说:“童柯和姜小姐。”叶臻问:“他们逃了,你怎么没有?”母鸡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我恐高,不敢跳窗。”叶臻:“……”真是走了狗屎运。“现在你可以稍微放下心了,这家主人不会吃你,已经知道我们是人变的。”“啊?”母鸡茫然了一会儿,那颗胆小的心根本落不到实处,她警觉道:“稍微放下心?”“这栋楼还有很多鬼。”“……”“最少五只。”“……”母鸡翻了白眼,又晕过去了。叶臻摇头,不知道她怎么活过第一个副本的,难道凭幸运吗?不多想,继续吃饭。白丰年特意给米饭混入汤汁,还给他们人的待遇,在餐桌上吃饭。不过……他看着被抱上椅子的狗,狗坐着,两只前肢趴在桌面上,低头旋风吸入晚餐。狗的吧唧声好大。饭后,白丰年迫切想知道原委。他搬出了笔记本电脑,把白瑞雪移到键盘上,他问:“你还能变回去吗?”白瑞雪用尖嘴巴打字:“能。”白丰年松了一口气,却不知这口气松得太早。“怎么变?”“被你吃掉。”笑容消失,直接不喘气了。白丰年看着屏幕上的字,疑心白瑞雪打错了字,他努力回忆这四个字的谐音。谐音有很多,怎么也评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白瑞雪仰望着他没有表情的脸。他自己是没有那么难受了,却轮到他哥哥难受。白丰年的眼珠瞪着屏幕不会动,虚弱地说:“小雪,你……再打一遍。”再打一遍还是那四个字。白丰年拧着眉,五官诉说着痛苦。盯着屏幕上的字,半响没有动静。叶臻在一旁看着,桌上的碗都被收走了,堆在洗水池里,白丰年没有心情去洗。当时叶臻听到这条规则,心里有意外,但不多。他瞒着白瑞雪一件事。他上一个副本的地点叫安溪村。那是一个解密副本,查出安溪村变成死人村的原因就可以完成任务。他知道了白瑞雪的过往。白瑞雪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甚至不能说人。安溪村全是死人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安溪村每到夜晚家家户户都会传出惨叫哀嚎,那像是一个个人快把心肺肝脏都嚎出来了。当时,玩家们分别住在不同的家庭。他听着哀嚎,不自觉想起白瑞雪曾经认真对他说的话——“不高兴,就诅咒他。再不高兴就踩住他的影子,把他的影子放在火上烤。”叶臻靠着对白瑞雪的猜疑,像是提前看到答案一般快速完成了任务。……白丰年在沉默。鸡们也都不出声。狗更是安分,会看眼色,趴在一边的地上,眼珠向上看。白丰年开始焦虑,咬起了指甲。孟忍过来添油加醋,打字打得飞快,小脑袋一

点一点,如果要在鸡群里抢食,肯定没小鸡干得过他。“其实他只是要上人类的餐桌被吃掉,但他只想被你吃。”白丰年没有反应,像是傻掉了。还在啃指甲。几只鸡都看着他。许久,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又细又尖,“被吃掉了就死了!还怎么能变回人?!!”白瑞雪打字打累了,小黄鸡的嘴巴很嫩,啄的力气太大,已经有点钝痛。孟忍替他回答:“会复活的哦~”白丰年盯着那个波浪号,转头看向孟忍。孟忍头顶上的花是死的,毛线花,但它总是随着孟忍的心情甩来甩去,白丰年最开始有好奇心,忍不住盯着看,现在好奇心没有了,自家孩子的事都搞不明白,一团糟,把他脑袋搞得乌烟瘴气。他问孟忍:“你也是?”孟忍答:“我不是。”“为什么?”“最先犯错的是他,惩罚在他身上。”白丰年立刻看向白瑞雪,眼珠里有一点血丝,像是熬了一夜的模样。“小雪,你犯了什么错?”白瑞雪低下头,在玩爪趾,分开合拢,分开再合拢。他不愿意对白丰年说,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他也不知道是谁在惩罚他。惩罚这一说法是孟忍提出来的。白丰年没辙,总是能白瑞雪没办法,他在客厅里转了转,最后烦躁地拿出手机。他刻意忽略掉白瑞雪变身为人的前提,不能细想,一想就痛。什么被吃掉,听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不懂事的玩笑话。他打电话给孟忍的家长,他们在白天交换过联系方式。孟小姐说立马过来。她的声音没有一点睡意,也是为弟弟的出走苦恼着。挂断电话后,白丰年给她发地址,接着又给白瑞雪的班主任打电话请假。鸡们只看他打了第一通电话就没关注了。班主任的声音很冷,但很有礼貌:“请问白瑞雪家长,白瑞雪是因为什么原因请假?”他瞄了眼两只小鸡崽,它们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交流什么,过了一会儿,交流有了结果,一只小鸡从桌上跳下去,白丰年一惊,脑袋一片空白,手已经伸了过去,然后小鸡崽跳到下方公鸡背上,顺着公鸡光滑油亮的脊背滑落下去。白丰年:“……”这只小鸡崽头上有花,不是他家的崽。他歇下一口气,两根指头拎着桌边试图大鹏展翅的自家小鸡崽。他在这里悲伤春秋,他们在那里玩起滑滑梯,岂有此理!简直没良心!小鸡崽被拎着就老实了。另一只小鸡崽在地上捧腹大笑。叶臻开始是有一点茫然的,背上砸下来一个东西,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谁在调皮捣蛋,怒不可歇地追着孟忍就啄。“讨厌的绿眼崽!”“哈哈哈!”孟忍跑得飞快,根本不需要谁来拯救,他忠心耿耿的狗小弟以为两只鸡在玩游戏,吐着舌头,甩着尾巴追着叶臻屁股后方。这下,叶臻更不能停了,担心被狗咬屁股。白丰年看着追逐战,心中起了期待

,能有心思玩,问题一定不大。他看着白瑞雪说:“刚刚的话是开玩笑对不对?”白瑞雪摇摇头,白丰年的心猛地一坠。“白瑞雪家长!白瑞雪家长!……”白丰年立马把手机放在耳边,调整好情绪,跟班主任道歉,“不好意思,刚刚出了一点状况。我家小雪生病了。”班主任的声音仍是那般冷,“是什么病?需要请几天假?”“呃,是……一个罕见的病。”“罕见的病?”“从没听说过,或许是全国首例。”“全国首例?!”“是的。”白丰年的声音不用伪装就很沉重、无措、悲痛。“我也不知道该请多少天假,可能会办理休学手续。”白瑞雪听到白丰年的话急了,不能休学,他要听外婆的话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的!白瑞雪在白丰年手中挣扎,翅膀和爪子都在胡乱比划。过了一会儿,累了,暂时歇一歇。白丰年却挂掉了电话,有点茫然地说:“冯老师说要来看望你。怎么办?”歇够了,还没来得及挣扎,白瑞雪就听见这句话。他的黑眼珠也茫然地眨了眨,重复道:“看望我?”“是的,我对她说你得了绝症。”“绝症?”他摇摇头:“不是绝症。你吃掉我——”白丰年打断他的话,大声道:“不可以!!!”小鸡崽被他喊得有点晕,耳朵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