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羔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下文学www.20qb.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22、在纯净的冰世界沉睡

我决定提前来讲小松的死。

小松的死发生在第二年春天,提前大半年来说,破坏了按时间顺序“讲故事”的原则,客观上也会带来一些叙述困难。因为这半年间,人物关系发生了很大变化,也出现了一些新的人物。但是,我好像有点等不了。循序渐进,一点点进入到小松的结局,我想,也不是读者朋友的愿望。

在这里,我完整地把小松的故事讲完,那样,我们就可以和这个“人物”彻底再见了。在读者朋友心里,小松的形象相对也比较完整。

等讲完小松的死,我们继续回到原来的故事里,还按时间顺序来讲我在上海的事。

文学写作中有一种技术手段叫“闲中着”,多见于中国古典文学。这个词有点难理解,我听完台湾大师的讲座,也没明白其义,模模糊糊觉得这个“着”字也许就是“着笔”“着意”的意思。

我母亲曾经告诉我,中国古典文学喜欢“扯开去”,她举过《七侠五义》什么的例子,说故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一个人吃鱼,然后大段描述吃鱼的过程以及鱼如何美味,与故事本身似有关系,又没有多大关系。外国文学基本没有这个。外国文学直绘白描,顶多有景物描写。电影则是“以景抒情”“以物抒怀”的“空镜头”。现在电影大多不文艺了,虽然进入数字化摄影时代,不存在“胶片比”,但“空镜头”却用得很少,多半是人心浮躁,时间金贵,没人有耐心跟你一道“以景抒情”,稀里哗啦剧透完了算了,该干啥干啥去。

母亲说,中国古典文学的这种“扯开去”或者叫“闲中着”的手法其实有其独特的魅力,这种推迟主要情节发生的手段,往往能激发人们的阅读兴趣和阅读**,况且在“闲笔”中人们能得到大量的社会信息——世故风情,人际百态。

“润物细无声,随风潜入夜”,读不完个中风韵,边际无限宽广,令人浮想联翩,乃至触景生情将心比心,把书里的人和自己倒霉的命运联系上了,是最好的阅读境界。

香港、台湾许多大家现在还推崇这种“闲中着”的写作手法和阅读理念,大陆则不然。大陆过去有一位先生叫钱钟书,多有“闲着”,惯用典故,在他的文字中,典故信手拈来,像高速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接踵而至,令尔目不暇接,几近晕菜,等你回过头来都不知道原先故事讲哪儿了。钱钟书的文字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审美价值,故而被封为“大家”。台湾历代作家里则有张大春、谢俊材、詹宏志等诸人。

我想,倘若,你读着一本书,有如在千家百家挨个儿串门,为斑斓离奇闻所未闻的世相所折服,自己则恍若醉汉,懵懂中找不到回家的路,分不清文字描述与现实世界的界限,你既疲惫不堪,又兴味盎然,那么,在阅读中你着实有了收获,有了长进。

倘若,你读完一本书,感觉自己在车水马龙的壅街独闯,身边的汽车横冲直撞,于惊恐万状间,你突然领悟,一个人的心理世界其实就是这么架构起来的;人一辈子其实就是一直在歧路上追寻一只走失的肥羊,前面是枝枝杈杈无穷歧途,你完全不知羊会走入哪条岔道,那么,你的阅读经历着实是有价值的。

陌上花间,缓缓而行,一个讲故事的人远在隔山的那端,声音就这么捉摸不定飘飘忽忽地传过来,你仿佛听见了,又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听见的是你心中的声音,没有听见的是世间的嘈杂。在我眼里,这就是网络文学。这境况,多好。

顺便提一句,我母亲是从事中西方文学比较的,这事我曾经有说过。好了,接下来言归正传——

第二年春节刚过,我去北京,有意无意与往事遭遇,并再次产生了纠葛。正和steven博弈得难分难解,寓友陈昊突然来电,对我说了一件惊天大事。他以低沉的声音告诉我:“小松死了,是自杀。警局已经来确认过……”电话内容,大致如此。

我对着手机半天没说出话,之后也没提任何问题,我甚至一点都不怀疑这是事实。

陈昊说:“要不……你赶紧回上海吧?”

我单是说了声,噢。

我的心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