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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芷秋往常熟闲去后, 又下了一场雪空化尽,粉面缸依然桃红梨白,姑娘们一往如旧, 打扮得画上请出的艳仙娘似的, 个个儿春葱细腻, 晴柳纤柔。

不为别的,但为了年节下公子相公们手脚大方, 放赏的多,因此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酬。

却唯有二人成日家眉上锁浓愁, 无别个,一是婉情, 为了上回被那沈从之匆匆丢下拂了脸面的事情气恼;二是袁四娘,自是为了婉情刮剌不上客气恼。

这日与阿阮儿闲坐,配了一碟盐炒瓜子儿、一碟陷果子、一碟衣梅,另配着一壶二盅,尽把苦水倾倒,“按说我做这些年的老鸨子, 什么样的女孩子没见过?凭她起初如何哭、如何闹, 过些日子,也就过去了, 可像婉情如此眼高手低的主,恁是少见,凭你打骂,就是个吊着眼子挑客人, 瞧谁都不好, 不是家底子不厚、就是官职不高, 简直要把我气死在这里!”

阮儿虽平日里自忙着张罗相看园子的事儿, 却是个眼观六面耳听八方的,亦晓得婉情的性子,只得嗟叹,“她原是做过千金小姐的,难免清高些。不过我也知道妈的难处,眼瞧着一天大似一天,再拖下去,只怕真要砸在妈手里,届时怎么办呢?”

言语中将四娘轻睇,由她腮侧扒拉下一块瓜子壳屑,“我是知道妈的性子的,纵然她一个钱不赚,妈还能说什么呢?还不是只有饭食白养着,也不忍将她转手卖到窑子里去。可算一算,裁衣裳、打首饰、眼下过冬的炭、屋里的丫鬟姨娘,哪样不是钱?妈又有几个钱?早年为了给雏鸾瞧病,不知花出去多少。”

稍默片刻,阮儿眼睛转一转,“我替妈出个主意,不如吓唬吓唬她,叫她老老实实的做生意。”

“什么主意?”

“妈只到窑子里请个相熟的鸨母来,就说她老没个进项,您实在养不起,只好将她脱了手。叫那鸨母领着她窑子里逛一圈。她去到那里见识过了,保管她服服帖帖的。”

四娘闷头筹忖须臾,将手中的瓜子壳啪啪拍到炕几上去,“好,还是你这个主意,我现就将那与我交好的王婆子请来带她去瞧瞧,瞧过了,她才晓得什么叫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