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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说得也有道理啊。”阮元看着妻子神色,竟然颇为认真,却也不敢怠慢,只对她笑道:“难道说……我前几日与夫人言及之事,夫人还不能满意吗?”

孔璐华低头不语,阮元环视四周,只见先前来送纸笔之人都已经退到了滕王阁下,这里高楼之上因自己出巡之故,一时暂无旁人,便也对孔璐华说道:“夫人另有一首诗,说的是陶渊明,那首诗最后两句,是‘若向折腰求好吏,陶公当日不为贤’。当时我看了这首诗啊,却也有些惭愧,陶渊明当日是五斗米,我今日是二品官俸,可说来说去,这‘折腰’二字我是逃不过了。不过夫人,你这些诗作我都还记得,那我讲孟注曾之语,夫人怎么忘了?若说我的想法,其实与夫人是一样的啊?”

“夫子的意思是……”孔璐华一时似乎还有些不解。

“夫人,我那《孟子论仁论》中,也曾言及国君不仁之事啊?”阮元缓缓对她说道:“不仁之君,重赋敛,好战阵,糜烂其民,凶年不救民,不得民心。周幽王不仁,用佞去贤,以至宗社播迁。六国不仁,以至亡于秦,秦不仁,以至亡于天下。所以说啊,我与皇上,我是臣,皇上是君,君上臣下,此乃天理。可君之上又是何物呢?那无非便是‘道德仁义’四端了。为君者,其行或合于道德仁义,或不合于道德仁义,如此,则为臣者何如?我注释《曾子》时亦已言明,曾子之言,乃是君子不谄富贵,以为己说,不乘贫贱,以居己尊。凡行不义,则吾不事,不仁,则吾不长。这‘不事’,便是不臣不义之诸侯,不长,便是不臣不仁之公卿大夫。如此说来,圣贤所言‘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已是至论啊。”

“那夫子觉得,如今的皇上是有道之人,还是无道之人呢?”孔璐华见阮元果然能够奉行仁道,愿意“无道则隐”,心中却也开解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她对于嘉庆却不能如阮元一般放心。

“不说别的,就凭皇上当年赠药一事,我也愿意再相信皇上一次。天理教一事至今,已有两年了,当时天下虽有纷乱,可两年下来,总是渐渐回归安定了,所以说,皇上并未失道,天下事,尚可为。夫人,就再等待些时日,或许皇上看了我的奏疏,会渐渐开解呢?”阮元也向孔璐华劝慰道。

“那……好吧,我就陪你再等等。”孔璐华也向阮元点头道。

“夫人,今日来这滕王阁一次,却也不容易啊。你看,如此风景在侧,若是我们只想着圣贤仁道之言,却也辜负了这些风景啊。”阮元看着一旁浩荡北流的赣江,也握住了妻子双手,对她温言道。

果然,这时夕阳西下,赣江之上,已是金光万道,浩瀚江水在日光照耀之下,亦自散发着无尽的光芒,奔腾前去。虽云长日将尽,其实壮丽无限。

不过这时的阮元却还不知,兰州的那彦成却在内外交困之中向现实选择了妥协。

这日的那彦成没去衙署,只是留在督院后宅陪着云仙,云仙原本体弱,前日礼佛之际又不慎摔了一跤,引得旧疾发作,连日卧床不起。那彦成看着妻子憔悴之状,心中更是难过,而甘肃放赈之事,自己也并无良策可行。或许,答应陈祁的建议,已是这时最不坏的选择。

“夫人,我……我前些时日听闻,藩司衙门的陈藩台进了一支人参,最能补中益气,固本培元,只是……也罢,夫人,我现在就寻些银钱去找陈藩台,将那人参买来为你做汤,如何?”无奈之下,那彦成终于还是对陈祁之言动了心。

“夫子,夫子不可啊……”云仙虽然病弱,却也对陈祁之事有所耳闻,听了这话,也坚定地对那彦成说道:“夫子可曾想过,若是果然收了这人参,以后会怎么样?那陈祁只会以此为把柄,迫使夫子对他惟命是从,以后他若是有贪贿之事,那……那夫子就只能做他的帮凶了!夫子,我一身性命没了……也便没了,可若是夫子与这般奸吏不清不楚,日后……日后夫子的声名,却只怕再也不得清白了啊……”

那彦成听着云仙之语,心中自也难过。忽然之间,次子容照的声音也传到了自己耳中:“阿玛,方才那陈藩台又来了,说是……说是京中有一件要事,现在就要告知阿玛,请阿玛过去呢。”那彦成长子容安这时已经由恩荫入仕,在京做官,留在身旁的只有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