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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边城,一座太平了许久的边城,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这种太平持续不了太久,但离开了这座城又能去哪儿?边境的城廓被异族的铁骑踏碎了一次又一次,今年差不多便到极限了,风雨漂遥的国再无一支可随意出战的部队,只能任其劫掠,而连天的边城就是一座又一座烽火,铁骑踩着坍圮的城墙纵马奔腾,将一座座房屋化作狼烟,召告着城池陷落。

又是一年秋高马肥,肥美的水草刚刚雕零的时节,异族为了熬过水草雕零的秋冬总会南下劫掠一番。对于王公贵族而言,异族劫掠的终归只是财物,缺乏治理能力的种族终归不可能真正的占有一座城池,只要土地还在,那他们该有的,一丝一毫都不会少。往年国富之时,尚可同异族战上一场,将一颗颗大好头颅化作战功。如今被饥荒肆虐了数十年的土地早就失了一战的资一本,不过边城的人不同。当一个人的理智被饥饿与病痛折磨殆尽时,他们就不会再惧怕死亡,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比长久的折磨舒服很多。

那铁骑南下之时确实没有可堪一战的对手,有的是人潮,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潮像疯了一般向前方涌去,一个个骨瘦如柴,眼瞳中却泛着仿若饿了三天的狼一般的目光。像这种情况异族很有经验,以前的他们只需几次纵马冲锋,将长枪如串糖葫芦一般向前一串,杀出一条口子不消半个时辰毫无训练经验的流民便会在死亡的恐惧之下四散而逃,哪怕是最精锐的军队再和他们对冲几次之后也会休整,在伤亡超过十分之一后也会溃败。草原的儿郎天生便是马背上的好手,他们的自信来源于一次次的与南方国度的劫掠与战斗。

可这一次,冲锋的长枪在串了三两个人头后便会被一双双枯瘦的手臂拉下马背,马儿还停留在主子冲锋的号令之下奔腾,踏死倒地的枯骨,再之后在尸堆里突的伸出一双又一双骨架子般的手抓紧马蹄,有的手臂被巨大的惯性直接扯了下来,有的马被折了蹄子一并栽倒在地上发出嘶鸣。流民为了劫掠他们携带不多的干粮连命都豁出去的同骑兵对冲,往往在付出十几二十余条人命便拖死一个骑兵及马匹。坚定的前进的,向前冲,为了粮食,为了摆脱饥饿的折磨,为了作一个饱死鬼,他们什么都不怕。

最终,黑压压的人群化作了一地死尸,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扭曲的幸福的笑意,有的嘴里塞满了抢下的食物,有的倒地后牙啃在倒地的马上,带起一口泛着腥红的血肉,什么都没抢到的脸上也带着解脱的笑意。异族勒停马匹,看着这满地病态的笑有些明白了为何连最为好战的魔族也不愿在这种时候入侵。

与同样强大的敌人搏斗取胜,是荣耀,而踩死一群臭虫,是自认倒霉,主动去虫巢反而被一群虫子吞没,是自找麻烦。

没有劫掠到财富,就现在付出的代价比收获惨重的多,将近三分之一的马匹已经无法战斗,敌人都死了个干净,莫说什么绫罗锦缎,金银细软,连块完好的墙皮都找不到,都骂了一声晦气。搜寻了几个时辰后连打扫战场的清道夫都懒得等,直接泄愤般一把火将尸堆烧了,不着铁甲的布衣好燃的很,只是这些人身上连些油脂都没剩多少,还倒了几次火油才熊熊燃起,晦气的很。燃起了一道冲天的狼烟,他们想用这次城做烽火台,用尸堆燃起狼烟将前面的人群吓退,哪怕引来正规军堂堂正正沙场上走一遭也好过这般憋屈。

离城不远的山林里,一截截没了没了皮的枯树只露着光秃秃树干,连那叶子都早被人采光磨成了粉和着水吃下,一个瘦的仿佛只剩下个骨架子的仿佛只有**岁的小子背上背着用山南尸体养肥的鬼藤编好的藤椅,那椅子快比他人都大,而且相当结实,结实到无论怎么摆弄,饥饿的人都无法将他吃下口,只能编成些小物件同富裕人家换些东西。藤椅上躺着个干瘦的娃娃,面色惨白一片,身上只裹着一层破布,怕冷似的蜷缩着。背着藤椅的小子走的很快,快到不像是这个年纪饿到只剩个骨架子的小孩能走出来的速度,微弓着背,走的很稳当,那藤椅始终没有太大辐度的抖动,使那藤椅上蜷缩的人儿坐的很安稳。

他突的停下脚步,看着升起的狼烟,嘴里嘟囔着:“快入冬了,大雪封了山,就安全了。明年开春,真的该走了。”他不急着求死,也不想着饱腹,只想活着,哪怕活的不如狗,像虫子一般卑微,也总比死了好,所以,莫梁生带着那个并不是很健康的娃娃躲了起来,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如果没有春天,那他会在严冬中开辟出一个春天,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或许是最后一次吧。毕竟,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快结束了,这个世界,要结束了,他们,都是这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