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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环抱着双膝,听他温柔的哼唱。

“我太累了,可以闭上眼吗?等我醒来后……我会报答您的,先生。”

……

初遇记忆最后一帧画面里的沉睡少女,和楼下轻抚键盘的钢琴家合二为一。

肖邦从回忆中清醒。

由他哼给她的旋律,未曾想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她弹给他听。

和咖啡馆里弹奏《c大调练习曲》不一样,肖邦发现欧罗拉变换了触键的手法。她的手几乎平行在琴键上,手指起伏成一袭袭波浪——如果尤金·德拉克洛瓦(eugene delacrix)在这儿,他一定会感叹这双弹琴的手极具美感,甚至会拿出画笔,妄图将它们留在画布上。

肖邦知道,赏心悦目要付出代价,这样的触键方式,极其累手。

除非弹奏的曲子对演奏者而言足够特别,否则完全是自虐行为。

肖邦从不定义夜曲,但他绝对反对把他的夜曲弹得过于浪漫。

自由速度的大师在他人眼中意味着风格多变,企图模仿他的人总是难以抓准。这首曲子一不小心就被弹的过于甜腻,夸张到像吃糖一样。

未婚妻小姐的演奏令他欣慰。他爱极了这种理性、冷静、克制、自持的表达。即使是最激烈的情绪,也述说得委婉优雅。沉默着流泪,温柔地释然。

肖邦不在意欧罗拉的技巧。他从来不是李斯特,他更偏好触键和踏板的表达——况且,这首夜曲本就不要技巧。

但它处理起来又有太多“技巧”:主旋律太长,需要细致的触键和灵活的踏板控制音色的和谐;速度差异不能太大,有的音不能太慢出来;最重要的是曲中反复出现的那句主旋律,要富有变化,否则会满纸尴尬。

他在意的,从来都是内心的东西。

欧罗拉弹给肖邦听的夜曲,仿佛将相同的话在他耳边倾诉了三遍,一字一句,直教他心悸。

她像是忘记了什么,却又从未忘记过。他听不清那句呓语,只知道他的心脏被揪住,有隐痛传来,却甘愿沉溺在梦般的乐海里。随着最后一声叹息,心跳恢复,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