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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二人已到小西陵山。果然好山,何以见得?有诗为证:势镇洞庭,威宁瑶海。势镇洞庭,潮涌银山鱼入穴;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水火方隅高积土,东海之处耸崇巅。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丹崖上,彩凤双鸣;削壁前,麒麟独卧。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李未羊叹道:“怪江湖人人称道,‘洞庭西陵无念院,禅宗南庭比少林。’单看这居所,就教人心向我佛。”刘符大笑道:“完了完了,李居士逼你娶亲,竟逼出个和尚来。”李未羊羞恼道:“刘叔叔莫笑,大丈夫岂能为儿女私情所困?”刘符没有回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向山上纵去。二人一路走去,只见牧鹰教众伐木作柴,杀兽作羹,把一处山清水秀居所弄得一片狼藉,无处下脚。李未羊心中暗道:罪过罪过。他平日常听爷爷说江湖事,知道江湖争斗本就如此。但今亲见,不由自问:李未羊阿李未羊,为了自己好玩,你真敢杀掉一个和你无冤无仇的和尚么?心中顿时纷乱,只好想:届时我不出手便是,若是那和尚要打我,我再与他斗,只是不伤他姓命就是了。

正想间,已见几处营寨,迎出来几个汉子打拱:“刘总管”刘符点着头,进了帐子。李未羊见这营帐布置的简陋,却自有法度,一旦有敌人来攻,便能反过来堵住去路,心下暗赞。又见刘符在案前交代事务,自觉无聊,便出帐闲逛去了。只听刘符声音隐隐从帐中传出“先前抓的和尚已放回去了么?好,准备……”

李未羊走出营寨,运起轻功向无念禅院潜去。不一会,就见一古红砖墙,绵延开去,围住了整个山头。为了应敌,还在墙头和边上仓促建起防御工事,然而弄的不伦不类,惹得李未羊暗暗发笑:和尚终究是和尚,济不得事。看了一会,又觉无趣。突然心动想到:不若我潜入禅院,好说与刘叔叔知晓,叫他不敢小瞧于我。他本是少年心性,既打定主意,又见天色渐晚,存了侥幸,便把短剑藏入靴中,悄无声息地转到后门,谁知却见一群武僧正在巡逻,心中一滞,忙转回前头,也是一般光景。李未羊本不是非进去不可,但见它防守起来,就越要进去,好显自己本事。于是觑了个僧人来回的空隙,猛的一扑,越过墙头,缩在角落。李未羊暗叫声好险,继而打量自己所在,然而天色已完全压下来,如何看的清楚?

突听对面有人道:“打起火把来。”李未羊往左一缩,摸到几个花盆,便隐在花后,哪知其中有一株仙人掌,李未羊一拍之下,倒刺便钩进手掌。李未羊心里叫苦,又不敢妄动。正是: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李未羊趁着火把,窥见说话的僧人站在庭中,一脸横肉,气势汹汹地布置防卫。李未羊瞅个空,跃上厢房,一路小跑,向北窜进一处后院,推门,缩在门后。忽听有人喝问:“谁?”李未羊出手如电,已将其会中、少阴大穴扣住,叫他不能开口。李未羊把那僧揪到明亮处,见这僧人面相丑恶,矮胖粗大,心下便恶了三分,笑道:“你也不巧,遇上了我。”

那僧人眼睛瞪着,口中呃呃。李未羊奇道:“你要说话,是不是?”僧人眨眨眼,李未羊道:“你若叫嚷,必丢性命。”说着手上一点,那僧人咳嗽几声,皱眉道:“你是牧鹰教来的?”李未羊摇头:“不是。”“莫非你是香客?”僧人哼哼一笑:“刘总管莫非信不过我,要你来提醒。”“什么?”李未羊看着他,

“……你回去和刘总管说,叫他放心吧。”僧人突然一拍脑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从空相那拿来的,我没有机会出去,你交给刘总管罢,另外……”僧人脸色一变:“有人来了”话音刚落,一个红袍老僧推门而入:“慧牛,你在做甚?”说着环顾厢房,慧牛恭敬道:“弟子正在诵经。师父有何示下?”那僧道:“你先前莽撞,竟带着十几个师兄弟出寺胡闹,好在那妖狐自以为是,将你等放回。我罚你厢房诵经,你可有怨?”慧牛忙答:“师父爱护弟子,弟子不敢有怨。”空相道:“贼人来势汹汹,那妖狐诡计多端,不得不防。眼下是用人之际,我向方丈求情,让你在后门防卫。”慧牛诺诺。空相又交代些杂事,便转身去了。

木门刚刚阖上,李未羊从房顶跃下,盯住慧牛:“为何助我?”慧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被那老货发觉,我也讨不了好。”说着开门向外张望,扭头道:“现在外边无人,你速速去罢。”李未羊接过纸,照原路出了寺,径自向营寨而来。越行越是糊涂,

忽然想到:定是那丑僧被刘叔叔放回,心中感激,才放过我罢。行了几步,又转念道:听他言语,定与刘叔叔相识,这是为何?

李未羊一路思来想去,直把脑子转成一团糨糊。待回了营寨,见过刘符。刘符笑道:“到处寻你不见,刚熟了饭,就回了。可见你爷爷说你是馋虫无疑了。”李未羊此时心乱如麻,怎有心情用饭?忙拉住刘符,刘符见他神色有异,便低声道:“有话用饭后再说罢。”就出帐交代事宜。

待刘符回来,见李未羊呆坐在案前,碗筷还不见动作。刘符笑道:“在外简陋,比不上家中,不合胃口罢?”未羊摇摇头道:“我方才去了无念禅院。”刘符怔了怔:“你好大胆呐。”“我有些东西想不通。”“什么事?”刘符问。

李未羊挠挠头,摸出那张纸来,把缘由细细说了,末了,直勾勾盯着刘符。刘符展开纸粗略扫了一眼:“我知道了。”冲未羊笑笑道:“多亏了你,刘叔叔记你这次人情。”“那慧牛……”“那个不过是个莽汉,被我放回去罢了。”刘符摆摆手,把纸笼进袖中:“你莫要再胡闹,不然我可兜不住你。”刘符转身欲走,却见李未羊欲言又止,奇怪道:“什么事?值得这般考虑?”李未羊想了想,才开口道:“敢问刘叔叔,这破了禅院后,僧人如何处置?”“自然是杀了。”“那,无冤无仇的……”“什么无冤无仇?未羊,在江湖行走,你不去惹祸,别人偏来杀你。若是有仇,倒也罢了。最苦是无名横祸,被一刀杀了也没去处说理。我原想你明白其中道理……”“可这些不过是吃斋念佛的……”“吃斋念佛?”刘符突然大笑起来:“未羊,按你这般想,只怕你当不得一天和尚,就要被人害了。你当这些是吃斋念佛,好。我且问你,斋从何来?”

李未羊不由怔住,呐呐道:“自然是化缘。”“化缘么?我慢慢与你算。这禅院单弟子便百来人,不算杂务人等,一天要两百来份斋吧。你说哪里有这么多斋给他们去化?”“这……”“哼哼。我讲给你罢。记着,这些你应该记着,以后走江湖,岂可如此天真?”刘符走到左边书案,翻出一叠账来:“听着!无念禅院方丈空法,受朝廷封号,每年……并除徭役赋税……水田两百顷……这些僧人无功受禄,杀了也是为百姓节粮。”李未羊听得脸色发红,站起道:“虽是如此,牧鹰教岂是朝廷?一般是江湖中人,总没有律法说和尚不能占田。”“不错。”刘符冷笑道:“我再念与你听。无念禅院勾结当地官府……了结命案十七,贱价购田五百亩……还要念么?”李未羊脸色红转青,青转白,坐下低声道:“可,牧鹰教……”“我教自然不是替天行道。”刘符缓缓道:“我教亦有龌龊之事,江湖中人也都明了。但我偏偏看不惯这些吃斋念佛,满口空言大义之人。未羊,江湖公道,说有便有,说无也无,全在你自己想法。”李未羊低头不语,良久才道:“那我怎么想?”“你若想听我讲,我只有两句话。”刘符转身来到文案前,提笔挥就,将纸穿了轴,递将过去。李未羊定眼看时,见那字大如圆斗、挺拔峻峭,再看刘符写的正是:事有可行而不可言者,有可言而不可行者,有易为而难成者,有难成而易败者。此四策者,圣人之所独见而留意也。

李未羊默读几遍,抬头看刘符。刘符微微一笑:“你刘叔叔在江湖上漂泊至今,方才悟了这两句话。其实这古往今来,无非如此。你若细细品悟,必有好处。”又道:“今天累了罢?明天,”刘符突然笑了笑:“明天就有好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