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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厄洛斯可恶的箭打乱了他的步调。阿波罗想到爱欲之神,心头又升腾起些微怒意,其中也包含对于自身的懊恼。

他不该主动出言挑衅,讽刺厄洛斯的弓箭软弱无力,嘲笑那金色弓箭和孩童的玩具无异。确实,如果他与厄洛斯正面交锋,爱神没可能博得上风,离开那秀气金色弓弦的箭无法真正伤害他的躯体。但对方有几百种恶心他折腾他的方法。

母亲勒托就叹息着劝说过许多次,让阿波罗尽可能收敛住自己的傲气。

可傲慢是他的本能。

世间绝大多数存在于阿波罗都是蝼蚁。这差距甚至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天生如此。要让他时刻想着低下身去,低到与蝼蚁同样的尘埃里去,去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并不是办不到,只是没有任何必要。

阿波罗转而想到,纵使在某种未来中,他确实会因为一些离奇的理由爱上名为达芙妮的宁芙,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他想要,他依然可以回避那种无聊的可能性。

离开德尔菲、远离她,他一定能很快重拾此前平静的心境。

毕竟需要他注意的大事太多。

比如,阿特拉斯之女迈亚据传有了身孕,宙斯很快会再添一名子息。而阿波罗在奥林波斯众神之中的地位远远称不上稳固,潜在的敌人与同盟都数不过来,新神子的降世很可能会再掀波澜,因此他必须尽快完全掌控预言权柄:

先建立神庙,而后挑选祭司,最终做出三个事关大地、海洋与天空的预言,并见证它们逐一实现。

区区一个宁芙而已,相较之下无足轻重。

心念电转之间,阿波罗身影化作流光,将帕纳塞斯山远远抛在身后。他追寻着丝缕幽微的预感,一日内跨越整座伯罗奔尼撒半岛,飞过海湾,来到了克里特岛的近海洋面之上。

一艘前往皮洛斯的帆船正乘风向西北而行。

阿波罗打算先对船上的旅人作一番考察,确认他们的品性正直,有资格成为德尔菲的神官。他瞬息间改换体格与面貌,落到鼓满海风的白帆之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甲板两侧的水手们对降临的神明一无所觉。一下又一下,狭长的船桨有节奏地拍击水面,商船破开和煦的浪涛,顺着海岸线前进。

转眼到了日落时分,由于船上空间狭窄,只够放置橄榄油还有布匹等货物,船长很快寻找了一片浅滩停泊过夜。水手们在海滩上生起火堆,炊烟袅袅探向天幕穹顶。扎营入睡前,船员们向海中泼洒葡萄酒浆,祈祷海神波塞冬护佑明日的航程。

这样的祈祷声阿波罗也能听到。只要呼唤神名,又或是在神像面前祈祷,信徒的话语就会被神明的意识捕捉到--神像相当于神祇化身。话语是否会被神“听”到则是另一回事。

絮絮的语声从神明为人所知的那刻开始就存在,如果不去刻意分辨解读,祈祷、咒骂、哭笑汇集而成的声流就如潮声风响,只是存在,于神并无意义。

适度回应信徒的祈祷是必要的。惩戒不敬者同样是义务。

阿波罗分出几缕神思,他的某个化身当即为北方某个村庄高热的孩童降下治愈的恩泽,另一个化身则给对勒托之子出言不逊的君王送去瘟疫。他降下恩赐与神罚的同时,顺便稍稍留意德尔菲神像近旁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