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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清明,春雨霏霏。

仙桃在天井旁的屋檐下铺开绣架,就着天光飞针走线。面前的红砖被水洗得透亮而愈加红艳,石板上的青苔和几株盆景则苍翠流碧。

她今天穿着柳绿色竖领对襟衫,缀着溜金蜂纽扣,下身一条月魄色绸裙子,齐身色泽都快和此时落雨天光浸润成一色。蹙眉望针脚的时候,珠子缨珞也顺势低垂了下来。今日绣的是铺庙的桌裙,红底子绢绸落缀着双龙龙头。听师傅说,古时候要棉线捻着金膜,如今虽不如此这般了,但是这穿红着金的式样还是这么流传下来。

正绣到一半,小七屋檐下穿堂走巷而来,央着给画扇面:

“仙桃你看,我也得了这扇面,想着你擅工笔,不然你给我画画。”

仙桃这会儿正看针法,想着要是能做点什么让双龙活起来就好了,顾不上听小七说话,只是想赶紧打发了她,遂随便回着:“好好好,你可是有想好了的图样?”

小七噗呲一笑也不说话,引得仙桃手上的针线回头望:“这是怎么了,热病了不是?脸蛋好生怎么就红成这般?”

小七止住了笑,定了定,和仙桃说:“画几株桃花如何?”

仙桃诧异:“这有何不可,画了赠你就是。”

小雨初歇,仙桃唤丫鬟来收拾绣架,又唤一个丫鬟随身要和小七一起去淳青斋续买些笔墨。

落雨天店铺里人少,仙桃刚进淳青斋就见到一张背影很是熟悉,那人着玄色间蓝衣衫,这边望去可看见白玉绦环来回摆动。眼前似有千万人模糊退至画外,而眼前人独不似其他。不知为何,仙桃心里有好几只雀儿啾鸣,一时间想着先退出铺外,先逛了典衣房也好啊,于是就扯小七的袖子,小七不明就里,只是回说:“我那谱词还没拿回来呢,去了碰上秀云不好说明,还是先不去了吧。”这时候那人转了身过来,果然是那个和兄长交好的陈挽,仙桃慌乱转身,假装要去挑笔墨,低着头想着或许没让他看见,伸手取笔的当下,没想旁边另一只手也够了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仙桃慌忙往上看,没想也撞上了这人落下来的目光,眼眉修长,黑仁透亮,此刻他似乎也惊讶了一刹那,转而嘴角便带上了笑欲说话。

仙桃只觉得脸颊烫热,一时间想要转身,但是货架逼仄,难以转身。

陈挽说:“原来是你呀。”

仙桃轻轻点了头。

陈挽说:“点头做什么,我要是个聋子,岂不是什么都听不见?”见仙桃听了作窘迫状,话锋一转说到:“诶,别是你也看上了这枝笔?”

仙桃说:“这笔尖、圆、齐、健皆全,想比是支好笔。”

陈挽:“没想妹……哦,不,没想你对笔墨纸砚也是如此了解。”俩人此刻离得如此之近,仙桃能感到对方身上的甘松木香都快蕴积到自己云鬓上了。慌忙转身走出货架,撞上了小七,小七说:“你慌慌张张地作甚,笔墨可选好了?”仙桃不答话,只是拖着小七要往回走,小七回头见是陈挽,倒也不客气大声喊着:“诶,你那南曲指套什么时候还我?”仙桃没想小七不识害臊,自己这羞到不行,慌忙自己先走了出去。

小七随后赶了上来,又问:“不是见了陈家公子而已,何故羞成这样,我刚还与他谈论了一番,陈公子果真为人不俗,笔墨纸砚都懂,说随后就把那曲谱让小厮带到百千堂,他还说……”仙桃如何都听不进去,只记得那甘松木香,那黑眼仁和带笑嘴角,陌生又熟悉,让人想倚靠却又想远离。自己也说不分明。

晌午,小厮果然从百千堂带了南曲指套来,随着南曲指套来的,还有今早在淳青斋看上的那枝笔,顺带还附着一方砚台。午膳后,小七来寻,可看着倒不是很高兴,“我明明让他送到百千堂,他送予你这又是要如何。”不过转念一想,又高兴了起来:“或许是知道是你给画的扇面,顺带给我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