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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山脉之下,有个小村落,名叫石止村,跟临海城约摸着有半日的路程,与小木屋却有大半日的脚程。

石止村,也就三四百户人口,分为东西两部分,村中的那口水井将石止村分割成东西两边,泾渭分明。西边都是些富贵人家,高宅大院。最有钱的村长家门口的石狮子都有两个张梦溪那么高。张梦溪除了必要的送柴过去外,一般不喜欢到西边去,因为他总觉得村长家的石狮子张着大口,是想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东边的居民就比较穷了,视野所至,都是低矮的泥土墙,一旦下雨就会使原本就泥泞的土地更加难走。低贱的野花长在墙角边,任凭鸡鸭啄食。张梦溪喜欢一种长在泥墙上的一种名叫凤仙花的小花,东边的姑娘们会把他们收集起来,凿成花泥,涂在指甲上,红彤彤的,其实也不比城里那些有钱的姑娘买的那些价格昂贵的甲油差多少。

不过张梦溪并不住在村中。

因为据说张曦白以前在京城做过官,但是不知怎的得罪了皇帝老爷,就被贬到这个偏远的小镇子。张曦白从来没有跟张梦溪说过他出生之前的事,但是张梦溪知道那些传闻是真的——至少他的父亲很有学问肯定是真的,不然哪能取出张梦溪这样的名字?

但就因为这个原因,村中人不太喜欢张曦白,因为害怕得罪皇帝老爷嘛。在张梦溪小的时候,就经常听到那些风言风语,那些大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手掩住嘴小声的讨论。张梦溪从小听力就很好,所以那些大人偷偷讨论他娘当年是何等的光彩照人,又可能是跟哪个野汉子跑了的时候,其实他都听的一清二楚——但他从来都是假装没听见。哪怕有些孩子故意在他面前刮脸皮,骂他“野孩子”,他也都是装出一副听不懂“野孩子”是什么意思的表情——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他只能装作听不懂。

随着他年纪渐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张曦白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村子不能在待下去了。于是他将房子搬到了村外的山坡上,孤零零的,只有他一户人家。倒是安静了不少,从山中回来离家近了一点。

因此张梦溪背着慕情回到家的时候,弦月才刚刚挂到树梢。张梦溪看到他父亲那间房里还亮着灯。他并没有去敲门,倒不是怕张曦白责罚,实际上张梦溪经常入山十天半个月的,张曦白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对这个儿子十分的放心——或许说毫不上心。张梦溪知道,他父亲挑灯夜读的时候往往是心静不下来的时候,这个时候的他尤其不喜欢被打扰。

慕情睡眠很浅,经常一个小小举动就能让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直到看清背着的人是张梦溪后,才会闭上眼睛。她实在太累了,张梦溪将他放到自己床上的时候,她依然紧紧的抓着张梦溪的袖子。张梦溪只好替她盖好被子,煮了一碗姜汤,给她喂下后,听着她绵密细长的呼吸,张梦溪开始苦恼起来。

——现在这个叫慕情的小姑娘睡在他的房间,那么他自己睡哪里?

张梦溪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弦月,有些惆怅。高从诲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他突然想起半月前跟高从诲一起碰到的那个穿着黑色袈裟的老僧。

那一日他跟高从诲卖了柴薪换了三钱银子,高从诲路上兴致勃勃的表示要攒起来,以后去铁匠铺请最好的铁匠打造一把最好的刀。

张梦溪问:“为什么不打一把剑?”

高从诲说道:“但看起来比较霸气,娘们才用剑!”

这句话给张梦溪呛得无话可说,

因为他听到的故事里,那些传说中的剑仙都是用剑的,御刀飞行怎么想都比御剑飞行要差了那么点意思。不过高从诲显然已经陷入了对于未来的幻想,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买了刀后要如何行侠仗义,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加入了讨论:“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不是用钱可以买到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最好的东西,都得用你的命去换!”

张梦溪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老僧。他的眉毛很长,极长,雪白的眉毛垂在两肩上,像极了庙里的那位长眉罗汉。他低垂这眼眸,面容平静而祥和。张梦溪觉得这应该是一位饱腹经书的得到高僧。他身上披着的一件华贵到极致的袈裟,张梦溪从小就听别人说过,当年大唐神僧唐玄奘就有一件唐太宗亲赐的、天底下最华贵的袈裟。张梦溪觉得老僧身上的袈裟纵然比不过唐玄奘那一件,应该也差不多了。只是老僧身上的那件,却是黑色的。黑宝石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黑金丝线在风中轻轻摇摆,却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似乎连老僧那慈祥的面容都染上了一层黑气。张梦溪突然毛骨悚然起来,高从诲却毫不在意,斜着眼看那老僧,问道:“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