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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想做什么呢?这句话他问过白岚无数次,在每一次白岚来见他的时候,都不可或缺的出现这一声疑问。

毕竟他不能理解师父和其他人做这些的动机,也无法将这些事情合理化,他觉得,保持原状挺好的。如果时间回溯至百年前谁都没有离去的时候,他是这样的想法,而当失去那么多人之后,他这样的想法也不曾更改。或许正如唐梅所骂,他就是只没有斗志、安于现状只求眼前的乌龟。

可是每每这时白岚都会弹一下他的脑门。

白岚做的太多事情不能直接和他们说明,但无论怎样,他的弟子们都相信着他就是最好的。不过这里面总有例外。比如重九,他希望保持原状;比如齐衍衡和百里守则,他们持反对态度,比如白天、李今、梁幼七,他们赞成白岚所做,而其余说是中立的——我们得知道,这世上不存在绝对中立,永远不可能存在,所以所谓“中立”,其实也会多多少少受心中认知影响偏向另一边。至于小孩子,小孩子不站队,小孩子目前还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人会强迫他们选择,至少在事情没有变糟之前是这样的。一群人中对同一件事的观点和理解不尽相同是肯定的,他们各自站队,各自敌视与不理解。这就是现状,或者说是亘古未曾改变的一点。

但也不可忽视的一点是不是所有人的思想都是一成不变的顽固。

人是会变的。至于变好还是变坏,大抵是要看他心中道德感是否能够压制住黑暗的心思。魔鬼来自于自身,而杀死魔鬼的刀剑也来自于自身。

在白岚说到何衣时,沉思中的重九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听之后,他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点点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可他抓着自己躲在袖子下颤抖的手,这么多年以来,何衣鲜少出现在他和师父谈论的话题当中,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他难以释怀而已。

他还是像以往那样说着轻松的话语,绝口不提他在这里所饱受的精神折磨,不想让长辈担心他,也不想叫长辈知道自己这些年来过得不好,也就佯装嘴硬说些体己的话把场面撑起来。

哪怕二者之间心知肚明某些事情,但样子还是依旧要装。这或许就是成年人的无奈和迫不得已。变得嘴硬。

白岚看着他,仿佛看着多年前还是少年的羞涩躲在何衣背后的重九,他说我有件东西要给你,重九闻言,不禁坐直了身子,脸上表露出不动声色的欣喜和期待,他看着白岚伸出手,手心上变幻出一把断成两节的匕首。

对面之人看见那把匕首,瞳孔猛缩,顿时恍然大悟,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时之间惊得失语。他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但见这物什飞到他自个手上,一直到东西拿在手里,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以不知怎么形容的情绪看着手里断掉的匕首。

白岚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长大的重九,心中感慨万千。

“师父……”对面那位有着瘦弱身躯,着朴素青衣的青年红了眼眶,就连嗓音也在喊出师父的那一刻沙哑至极。

他把匕首揣在怀里,向面前白岚磕头行礼,忍着悲痛说:“谢谢师父将神无带回来。”

“我以为神无可以约束她。”白岚俯身双手将重九扶起,“结果她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九拿起匕首,使其两端断处合上,双手捧着仿佛一个整体展开,他抬头看着头顶,上面黑压压一片瞧不清有什么东西,不知是天,也不知是否是地。他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未及片刻,暗黑的头顶上竟然像是有人于瓦顶开了一个个小洞泄进光亮。

白岚默声抬头看着他所做一切,看着这片黑暗的天上出现诸多星辰,成片成片依次出现,待三垣四象天区所有星辰亮起,从星辰中伸吐出一根飘荡的光线,它们从天上垂下,变长,变长,直到触及地面,扎根地表,像生命的细线在地面蔓延,它们汇成一条条光河流向重九,经由他身,他的双手到达那把匕首。

光线缠绕在匕首的断口处,将它拉起。

感觉到手中东西已经脱离,重九收回手,看着那把被逐渐被光线覆盖的匕首,说:“它会和那些聚灵卫一样,和我们一样,守卫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