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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一日召对众阁部,在平台忽然说起已故阁老申文定公时,有功社稷,“今其子用懋久历枢曹,边功屡建。一切言官毋许妄诋,朕将大用他。”又吩咐众阁老,边事棘手,快叫申用懋即出视事。申用懋只得奉旨,在部理事。过了半月,条奏蓟昌安攘大计,如额饷,并新营,禁增赏,酌召买等事。又绘画“九边图”呈进,每一图各为一说,竟如身历九边,亲知灼见的。又称引隆庆朝高文襄公拱所奏储边才备亟需的本,大有裨于边事。崇祯急取高本进览,似欲渐次举行。那王洽道他越侵己的权,形己的短,如水火不相入了。

到了六月,辽镇塘报说,东骑二三万度三岔上流,踪迹闪烁,不可测识。过了几日,督抚牒至说,东国和东部议姻,今已东归。申用懋向尚书王洽道:“难道为议婚媾,却冒暑裹粮而来?且东部如点头摇尾,反复不可尽信,须早早议防。”王洽道:“边督封疆责重,难道他不着急,倒要我们着急?”申用懋道:“未雨绸缪,才为胜算。就是不的,何不遣一干事武弁,如参将金日观,飞骑一往?庶得一实信,吾辈亦可高枕而卧。”王洽笑道:“老寅翁也忒多事!”申用懋遂不能专主,归家浩叹。朝房里又再三和阁老们说,也只是唯唯称善,没有担当。至十一月间,东兵从马兰破墙而入,督抚袁崇焕束手无策,方知为东兵导引果是东部。京师官员人等,都服申侍郎先见。过了三日,忽报遵化县已破,阖城受伤。崇祯大集廷臣,问他东兵如何得入,目今如何应敌?连那尚书王洽就如哑子一般,一句也回不上来,崇祯大怒,立命拿付刑部。连那袁崇焕也传旨拿问。兵部事都是申用懋权管。几日间边报沓至,消息甚急。过了四日,崇祯传旨升申用懋兵部尚书,着速料理御敌事。用懋拜命感泣,急传檄四方巡抚,征勤王兵入援。然他心里属意要他早来的,第一是河南巡抚范景文,第二是甘肃巡抚梅之焕。檄文随圣旨一时齐,独有这两处,在宫封里另有亲笔激切书各一封,星夜跑马去了。有诗为证:

甫申夙昔号知兵,光岳贞符河洛形。

三吴秀气钟元老,太白光芒护将星。

起陆龙蛇争浑沌,握奇鱼鸟叫神灵。

檄文四布征兵至,拥卫神京伫勒铭。

且说范景文正在河南省城修城浚濠,练兵选将,以防不虞。忽北京提塘的官、锦衣卫彭千户,飞马有塘报至。报称东兵已从马兰入口,先破了遵化,次屠了固安,再焚了良乡,十万大兵越蓟薄京,将统众而南,以遏援兵。范景文大惊道:“京师危急,臣子岂容坐视!”忙传守道、巡道及各营将官,到于都察院衙门议事。不一时都已到了,范景文道:“守道有守土之责,巡道有巡历之责。”又向巡道杨嗣昌道:“烦贵道明日五鼓,先带领各将官下教场去,点起那久练的八千毛兵。本院与贵巡道统领兵将,早早前去救护京师,才是臣子的职份。”杨嗣昌道:“京师未见檄文征勤王兵,老大人还须慎重。万一本地乘变而起,有不逞之徒生出事来,皆老大人之责。”范景文道:“君父有难,臣子当奋不顾身,怎容悠悠忽忽,直待檄至方行。既如此,明早本院亲下教场选将点兵,只烦贵道同往,想必无辞了。”杨嗣昌唯唯告退。

范景文连夜唤本院中军官蔡忠进衙门,与他计较道:“未奉檄文,不知京师主见若何。塘报上,知兵部大堂王洽已下狱了,升了左侍郎申用懋为尚书。这人晓畅军机,久扶边塞,不比王兵部一味呆蠢,不听良言。本院平昔与他有交,意欲遣你持我一封手书,到京师问一问。由本院一面在此选将点兵,斟酌上路。不知你可去得么?”蔡忠道:“老爷差遣,况是朝廷大事,卑职怎辞艰苦。但一路难行,须扮做叫化子,穿了一件破袄,戴一顶破帽,脚下破鞋、破袜。把四五十两银子,凿做二三百块,缝在破袄的棉花里。连老爷的书,也缝在内。待卑职一路上假意儿讨饭前去,方可随机应变,混入城里。”范景文满心欢喜道:“你若用心前去,得成此功劳,后日当提你做副总兵。决不食言。”登时写下了三寸一封书。给与五十两雪花银,又给了一张批文,以备紧急时节有人查问。好个蔡忠回到衙寓,连夜寻了破袄破帽破鞋袜,把都堂的手书与批文、银子都缝在破棉袄里。他是南京桃红村人,号怀贞,是考将材出身,历任参将,做河南都察院中军,原不曾带妻、子,只两三个家人随任,吩咐他:“小心看家,我往京上打听,只消半月往回。”洋洋离省城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范景文下了教场,点起兵来。又把大义勤王激劝那些手下人,将官和毛兵一齐叫道:“老爷为皇帝,我们吃了俸禄钱粮,怎敢不为皇帝效力。去,去,去,直杀他个片甲不回!”范景文吩咐都犒赏了。正在热闹,忽报兵部檄文已到。范景文拆开一看,又看了申尚书的手书,对天大叫道:“我范景文誓不与之俱生!”就吩咐杨嗣昌明日派安家,后日准要起兵。杨嗣昌大哭起来道:“实不瞒老大人说,老亲在堂,此身未可以许人。”范景文大笑道:“难道本院没老亲的人?臣筮仕,便以身许君了。贵道既怕死,本院也不好相强;强你去,也于军不利。本院自领兵去便了,只烦你明日派一派安家。”杨嗣昌连声称谢。大家回衙门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