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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去世的三年后,我因为所在的公司经济效益不好,工资常常发不出来,又逢经济大环境不佳,所以就干脆辞职不干了。辞去工作以后,我心情一直不大好,索性自己搬到祖父的老宅,想一个人静一静。

祖父所居住的老房子在一个旧胡同里,属于老城区,附近有一个公园和商业小吃街,胡同外有近几年新建的快速路,唯独将这片胡同被留了下来,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这条老胡同不太宽,狭长而幽深,将近两百多米的长度。胡同里住着大概二、三十户人家。破旧的胡同里房屋、院子层层叠叠,老建筑在旧有的基础上有后来一些翻盖加固的痕迹,但总体上给人的感觉还是比较陈旧的。虽然不算古香古色,但一看就很有年代感。很多家的门口还种着一些花草,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算是有了些许温馨的点缀。一些人家的屋檐上,长出一些茅草,伴随着胡同的日常生活,每逢傍晚,袅袅炊烟中,传出些许俚语,仿佛把时间一下子拉到了几十年前,倒算还有一些旧时的味道。

我小的时候就在这里长大,对这里有不一样的感情,这次搬回祖父的老房子住,也算重温儿时的旧梦了。除了日常起居外,有时间我就整修整一下老房子,这所老房子是个独门独院,院子不大,只有几十平米,院内有三间小旧瓦房,一间稍大一点的做为起居的客厅,另外两间较小的,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厨房,解放后在院内还加盖了一个两三平米的小卫生间。客厅的屋顶上,建有一个小小的露台,解放后也重新整修了一下,可以放一张桌子,几个凳子。有时候,我请朋友来聚聚,就在这个小露台上烧烤聊天。一边吃饭,一边可以和朋友们一起看到近处周围的老胡同的屋顶。远处则是高可摩云的高楼大厦,偶尔也有鸽群呼啸环绕飞过,新旧交替之中,盘旋的鸽群似乎在向这个已经变得越来越现代化的都市说着什么。

在整修祖父的房间时,我同时也把祖父的一些遗物整理了一下,除了日记本和旧书外,祖父还留下了一些老照片、老地图和一些破旧的小玩意及其它物品。严格的说,祖父留下的这些日记不算是真正的日记,内容有的是诗词,有的则是一些零散的字句和图画,记录日常的事却很少。.

我平时除了读读书,整理整理老房子,会几个朋友之外,有时间也到附近去转一转。有一天黄昏晚饭后,闲来无事,我突然想到这条胡同的巷南,有一座破旧的老教堂,具体什么年代的,我也不清楚,大约也有个一百年左右吧,不如趁着黄昏的测光照几张照片,自娱自乐一下。

于是我溜达到胡同南头,拐角就是这个小而旧的教堂门口。实际上这个教堂所坐落的整个院子就在我们这条胡同的后身。教堂有一个不大的院子,有个看门的老大爷正好就是我们的邻居,我先和大爷闲聊了几句家常,然后征得老人的同意,有幸进到院子里游览一番这老建筑。这座建筑乍看起来简单,其实别有洞天,院子中间是一座三层楼的教堂,风格类似于哥特式建筑,窗户都是长形的,带着拱形的窗户顶,教堂外墙破旧斑驳,墙面上却有一些浮出的小砖头,远远一看,好像疙瘩一样。这些疙瘩看似排列无序,细观则是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格。走进教堂里面,都是木质的结构,地上一层是一个能容纳一百多人的大厅,大厅的迎面有一个小小的讲台。地上二层的面积只有第一层的一少半面积,形似一个阁楼,只能容纳三十四人,

隔着栏杆,正好能看到讲台。地上第三层是个小钟楼,因年久失修,很少有人上去过。教堂还有一个半地下室,面积和第一层相同,潮湿而阴暗。听看门的老大爷说,一到雨季,因有失修缮,防水不好,这地下室常常灌水。围着教堂主建筑的四周是蜿蜒狭窄的巷道,环绕有十多间特别破旧的小砖房,听说之前是教工住宿的地方,现在已经没人居住了。而教堂这个院子的前面就是我所住的那片旧胡同。

百年的教堂,每逢礼拜日,就有信众来做礼拜,平时则少有人出入,显得非常安静。而我住的这条老胡同,过往的人流也是比较稀少,特别到了晚上,昏黄的路灯下,树影重重,有时因为有些路灯不知为什么还不亮,更显得异常诡异。加以老人们常说的一些关于这条胡同和教堂的传说故事,不知真假,神乎其神,所以一到晚上就更没人敢来。本来这条胡同旧时叫教堂前胡同,后来又改名叫花木胡同,但因有不少故事传说,又加上它古老幽静,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给这条胡同起了一个别名叫“诡巷”,胡同远离喧嚣,围着这座孤零零的教堂,破旧又深幽,一阵夜风迎面吹来,想起祖父曾给我讲的许多故事,又回老宅翻看祖父留下的日记和遗物,不禁叫人辗转难眠。

祖父生前曾经谆谆嘱咐,千万不要把这些故事的实际地点、实际人名讲给人听,具体什么原因,祖父也不愿意说。但这些故事实在令人难以忘怀,我综合整理了祖父讲过的那些故事,除了事件是真实的之外,其他所有人名、地名则遵照祖父的嘱托不予公开(以后的故事人名,地名权为虚构)。在辞职后的这些日子里,我就把这些传说重新梳理了一下,结合祖父的日记及遗物等资料,把这些宝贵的故事记录了下来。

据老辈人说,诡巷这片胡同很早以前是一片开洼和芦苇地,晚清的时候,听说是基督教宣教士购置来建的教堂,除了教堂和这个院子外,周围的胡同院落都渐渐住了老百姓。解放前,那教堂里有个瞎眼的中国老牧师,他能弹琴,能讲经文故事,附近有些信众来教堂礼拜,也会时有奉献善款,每逢节日或周日,教堂的人就用这些善款买来一些食物、衣服周济附近穷苦的信众和百姓。

祖父自称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他却是个慷慨乐观的人。祖父二十多岁的时候,有把子力气,头脑也不笨,平时做点小生意维持一家人生计,家道虽然不算富裕,却也说的过去。日占时期,日本人让街市上做生意的全都要拥护他们,祖父和朋友们不愿做亡国奴,毅然关了生意,打算到码头上去扛大个(做搬运工),靠力气挣点钱做家用,后来听说却参加了一个民间慈善组织。那个时候,日本鬼子欺凌国人,祖父满腔气愤,敢怒不敢言,但也私下里尽过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助自己的同胞。

记得祖父说过,抗战期间,有一天晚上收工回来,看到胡同口影影绰绰似乎有个人坐在路边,近前一看,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身上还有血迹。祖父心下有些明白,估计是抗日组织的同胞,赶忙扶着那个人进了自己的小院,因为天色已晚,胡同里也没有人看见,他先给那个中年男人弄了些吃的,又简单替他包扎了一下伤口,安置他休息。那个人非常感谢祖父,询问祖父的名字,祖父当时只笑了笑,没有说,说了句:“咱们都是中国人。”那个人住了一个晚上,趁着天色未明就走了。

解放后,祖父退休后的几年,听说有一次来了一辆外地牌照的小轿车,车上下来两个穿制服的人,特地来这片胡同挨家寻找救过人的祖父,待询问到祖父时,祖父没有承认,只笑着说记不清了。

但祖父的记忆力从来都很好,这片胡同的故事他都晓得。就是这样的一条老胡同,曾经经过年代的洗礼,繁华过尽,如今也终于寂落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