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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在生活老师查寝离开后,欧阳朔摸着黑暗从柜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白蜡烛、白纸和笔。接着他走近4号床。感到肚子饿正打开薯片袋子的郑富立刻警惕看向他,但没有认出他是谁。欧阳朔身形较为大众, 宿舍里有好几人跟他身形相似。欧阳朔无声对他笑笑, 随后朝上铺在整理被单的白瑞雪说:“你的小桌子也一起拿出来。我们要用。”白瑞雪的折叠桌不用时放在柜子上方。那里只有一号床的孟忍可以随时取东西,于是他让孟忍拿下去。欧阳朔接过桌子, 对两人说:“你们也快下来。要开始了。”白瑞雪和孟忍顺着梯子爬下来。白瑞雪坐在郑富的床上,找不知是谁踢到床底下的拖鞋, 他找到了一只, 又扒开床底下的行李箱,才找到另一只。拖鞋很软, 踩起来有踩屎感,啪叽啪叽, 声音很响。郑富听着啪叽声,看着他的上铺舍友朝欧阳朔走过去, 他坐在床上有些懵逼,手指捏着一片薯片始终没放入口中。欧阳朔说要开始了?寝室灯关了,卫生间灯没关, 不过门隔断大部分的光, 只留下窗户透进来的光。昏暗的光线里,六个人聚拢。他们到底要做什么?郑富心里忽然感到不安。他看着讨厌的欧阳朔把桌子支起来摆在地上, 然后一圈人围了上去。不一会儿,人群的缝隙间出现两点跳跃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摆。他们点燃了蜡烛,分别摆在桌子的对角上。他看到了欧阳朔的脸, 对方蹲在桌子前, 橘黄色的光照着他下半张脸, 郑富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嘴角。隔壁2号床的林子聪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双膝曲起,膝盖上放了一本书,而他拿着一支迷你手电筒照着书本。他看书的眼神很专注。郑富爬过去,悄声问:“林子聪,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林子聪推了推滑下来的黑框眼镜,目光没有片刻离开书本,冷静而从容地说:“玩招鬼游戏,笔仙。”郑富嘶了一声。无数的草泥马在大脑里狂奔而去,内心翻江倒海,恶心得要把中午的面包呕出来。我因为见鬼而提心吊胆,而你们倒好,还想招鬼?!故意的,想玩我!他激动得捏碎手中的薯片,立刻大声道:“傻逼了吧,玩这种游戏!!!”刚摆好纸笔,占好位置,正提议互相猜拳谁赢谁来召唤笔仙的六人听到郑富的怒骂,皆是一静,不约而同看向欧阳朔。欧阳朔果然沉下脸。不过他转念一想,郑富如此激动证明这个游戏选得不错。他转怒为喜,嘚瑟道:“玩这种游戏怎么了?”“招鬼啊!”“不做亏心不怕鬼敲门。”“傻逼!脑残!你们敢玩我就敢举报!!”“举报?哈。”欧阳朔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你们听听,我们只是玩个游戏,他就骂我们是脑残是傻逼,还要举

报我们。”他的一号跟班上线了,附和道:“不会吧,居然想告状。那是不是以后大家打个牌,吸支烟,玩下手机,你也要去举报?你自己考试作弊,我们都没举报你呢!”林子聪感到烦,书上的每一个字从他左眼进去又从右眼出来。在他看来,宿舍的小吵小闹就像是一盘炒鸡肉中的姜块,一入口,恶心得面部扭曲。他翻出枕头下的睡眠耳塞,塞入耳朵里,听不见为净。宿舍十二人,排除玩招鬼游戏的六人和郑富、林子聪外。有一人在睡觉,环境恶劣都不怕。有两人在卫生间就着敞亮的灯光背书,明天语文老师要抽查背诵的情况。还有一个人在阳台上吸烟。之前背书的人嫌吵,关上中间那扇门。他们好像也没背书了,可能在聆听寝室发生了什么事。一番你举报我我举报你的言论出来后,室内突然变得很安静。郑富在剧烈喘气,他感到昏暗中无数只眼睛都在看着他。都想看我笑话吗?他攥紧薯片袋,塑料袋特有的噪音打破室内的沉寂。郑富转动眼珠,目光轻轻落到林子聪身上。林子聪戴着耳塞很淡定,对寝室异样的气氛不为所动,他安静看着书。郑富想,班主任就是喜欢这类好学聪敏的人吧?每一次课堂的点名提问,只要是抽取到林子聪,他总是充满自信地站起来,他每一次的回答都引得讲台上的老师微笑点头。就连班上公认脾气最火爆的化学老师在他面前也会温声细语。他是开学考试的第二名,只比对考试结果两眼一抹黑的郑富低了一分而已。下一次考试,他就会坐上第一名的宝座。而我这个德不配位的班长也该退位让贤了。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作弊,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考的高分,说不定我身体真的有第二人格呢?郑富已经不想吃薯片了,他把捏成渣的薯片朝垃圾桶的方位用力一丢。没听到进入垃圾桶的声音,可能丢在地上了,郑富不想管,他直接躺下去,把薄被盖在肚皮上。他望着漆黑的头顶发呆,他听到谁在用鄙视的语气说他乱丢垃圾,他当做没有听到。另一边,欧阳朔露出胜利的笑容:“我们继续。”孟忍伸出两根手指摇晃,“刚刚你在欣赏对手颓败的姿态时,我已同他们决出了胜负。剪刀连赢三人。”三位输家同时露出臭脸。“好,你就跟我一起召唤笔仙。”孟忍和欧阳朔对立而坐,他们屁股下各垫着一本书。按照网上搜索得来的要求,他们握着那支圆珠笔。两人手背交错,笔夹在中间,笔尖垂直于桌面。“接下来要做什么?”孟忍问。“要念咒语的。”跟班2号拿着手机念道:“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这人的手好冰。欧阳朔开小差,看着对面的人想道。孟忍察觉他的视线,对他露出一个教科书般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经过尺子衡量。

有一种诡异的僵硬感。烛火在一旁跳跃,火光在眼中忽闪忽烁,明明灭灭。青翠的瞳孔没被火光融化,反而更冷了。六个人投射到地上的影子在火的注视下张牙舞爪,像一只狰狞崎岖的怪物。“你做好准备了吗?没有后悔药的。”后半句话,他说得轻飘飘,呢喃声还没传到欧阳朔耳中就消散了。欧阳朔的肩膀一抖,这氛围营造得太逼真了吧?火苗在欢快悦动,他的心跳跟上了火苗的节奏。他看看两根蜡烛,再看看地上怪物般的黑影,嗯,一切都是蜡烛的错。还有桌子,桌子太矮,火光照着人的下半张脸,阴森感就出来了。那些扮鬼吓人的,就是用手电筒照下巴。“少废话,早点完事早点睡觉。我说一二三,我们就一起念,你记住词了吗?”孟忍点点头。“一二三……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郑富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听,可是他们的声音魔咒般徘徊在耳边。特别是那句熟悉的咒语。他也曾看过有关笔仙的恐怖片,一般恐怖片中的鬼都是女性,因为女性体弱,比较容易受到他人迫害。他悄悄看了一眼。他看到白瑞雪蹲在孟忍身旁,烛光照亮他眼中的好奇。为什么?郑富感到不解。他不是承认自己看见过鬼吗?他不害怕?还是说……他在说谎偷偷取笑我?郑富幽怨瞪着白瑞雪的侧脸,紧接着,他眼前忽然朦胧了,他感到白茫茫的颜色从他视野中掠过。一件白色连衣裙出现在欧阳朔背后,她无头无手无脚……郑富吓得天灵盖都要飞出去了。他全身僵硬,眼珠子僵硬,连舌头也是僵硬的。不要看了,移开视线!不要看了,闭上眼!求求了!眼珠子不听话,瞪着那条白裙子。求求你,闭上眼!白瑞雪忽然朝郑富看过去。郑富瞪着眼睛,惊恐张开嘴,像一条湿漉漉的鱼。他暗自奇怪,这次出现的鬼没有扭曲的面孔,也没有或鲜艳或暗沉的血液……她就像一条柔软的棉白裙,颜色纯净而温柔。为什么郑富还会感到怕呢?生活中不是处处可见穿在女孩身上的白色裙子吗?郑富看到白瑞雪回头,那双乌黑宁静的眼眸正望着他。那一瞬间,他飞出去的魂魄好像回归身体里,他的双脚能动了,他的眼珠能动了,他的舌头也能动了。他不敢发出声音,鬼离他好近,只要走动一步就能接近他。他怕鬼注意到他,他悄悄拉起被子,从头盖到脚。幸好妈妈非要他夏天也要盖被子,养成了习惯,此刻随手就能拿到。其实这不算被子,只是被套,等天气冷就可以直接往被套里塞棉被。他混乱地想着任何能分散恐惧的事,想得最多还是妈妈那张笑眯眯的脸,她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缝。他混乱的思绪突然接到一根黑色的线,他冷不丁想起在电影院看到的电影笔仙惊

魂的画面。这时,他才发现他的牙齿正在打颤。咯咯咯。混乱的思绪全打散了,变得白茫茫一片。他大脑空空,期待着鬼不会听到他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他在被窝里祈祷,他们一定要按照流程把笔仙送走,一定不要询问笔仙的死因。无头,无手,无脚。他仿佛对她的死亡方式看到尾了。……欧阳朔感到一股力道在牵引着他。笔在白纸画了一个圈,很规整的圈,像用圆规画出来的。他盯着这个圈许久,问孟忍:“该不会是你在画吧?”孟忍笑了,他的笑容忽然变得真实,脱离标准微笑的僵硬感。他脸上的雀斑因为暗淡的环境变得不明显,可是眼里的碧绿色彩更加闪耀了。他没有回答欧阳朔的疑问,只是说:“笔仙来了,该问问题了。”欧阳朔看到他的笑,自以为找到答案,心下一松,觉得这小子真有一手,圆画得那么好,就像打印出来似的。“我先来!”欧阳朔偏头看了一眼4号床,郑富盖着被子,从头盖到脚,直躺躺的,像一具停尸房的尸体。欧阳朔在心里骂一句有病,他故意大声问:“笔仙。请问,郑班长的职位会一直持续到学期末吗?”被窝里自成一个小世界。郑富的耳边有无数嘈杂的声音,牙齿打颤声、高频率心跳声、沉重呼吸声。突然,一道声音将这些嘈杂音强硬地驱散了。他听到欧阳朔的话。他的小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尽管不想承认,但郑富内心确实期待着答案。片刻,欧阳朔的声音闯进来。“我去!怎么可能?!”听到这道惊讶的话,郑富的脸上出现动容。欧阳朔不可置信地瞪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会。不应该呀,班主任一看就是喜欢成绩好的学生,郑富的考试成绩和他平时的表现不符,而且还在众人讨论成绩时不时露出心虚的表情,这说明他的成绩就是假的。班主任怎么可能还会继续任命他为班长?不该撸掉他的职位吗?他目光上移,落到孟忍的笑脸上,怀疑地眯起眼睛:“你写的?”不不不!郑富在内心大喊,他在被窝里疯狂摇头。怎么可能是孟忍写的,你们召唤出了笔仙,就是笔仙写的,一定是!他禁不住想,这是否代表着班主任对他没有彻底失望?我一定会当好班长的!孟忍听到质疑,稍微一怔,眼里莫名的色彩,然后点点头说:“啊对。是我写的。”女鬼站在欧阳朔身后,她裙子的方形领口上是一圈白色的假珍珠,再往上看,是一截苍白的脖颈,她全身洁白,没有一点多余的色彩。以孟忍的视角,看不到她脖子上的横截面。她的头颅仿佛隐没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他们。她好安静,苍白的颜色赋予她一种独特的温柔。她出现了。烛火在轻轻跳跃,还是之前活泼灵动的模样。卫生间的灯也好好亮着,照亮两个学生认真背书的脸。没有狂风大作,

没有冰冷难耐,没有阴气深深。她悄悄地出现,不惊动任何人。看不见她的人仍然嬉闹着,欧阳朔叫他们快点问问题。“我、我要问什么?”“当然是你问想知道的!”“真的能回答正确吗?”喜欢打篮球的同学说:“笔仙,我的生日是几月几号?”纸上,笔在动,1212。“哦哦哦!对了,就是12月12号。咦,很灵呀!”欧阳朔狐疑瞧一眼对面的人,他真感到一股力道牵引着他写下这串数字。世上不可能有鬼,所以一定是对面人在搞鬼。他连那人的生日也知道?孟忍对欧阳朔神秘一笑。两个跟班争先恐后地问:“那、那个,笔仙小姐……请问我毕业之前能交到女朋友吗?”“我想知道下一次月考能不能及格,我妈说平均分及格了就带我去吃海鲜自助大餐!”……孟忍看向白瑞雪:“小雪,你不问吗?”白瑞雪眼睛一亮,“到我了吗?”他把一直抱在怀里的数学辅导书展开,指着上面一道题目问:“我想知道这道题怎么解?”欧阳朔被他逗笑了,“拜托,哪有问笔仙怎么做题的。而且,你至少也得把题目说出来才行——”他忽然一顿,白瑞雪正期盼地看向他——不对,不是看他,是在看他身后,可他身后分明没有人!欧阳朔目光游移,忽然迅速回头。什么也没见到,后面的门紧紧闭拢着,窗口透出暖色的灯光。仔细一听,门后两个人的背书声隐隐约约传到耳边。他皱着眉。跟班一号弯腰问:“朔哥,你看什么呢?”不等欧阳朔回答,他便恍然大悟地直起腰,看向那扇门,“是不是他们背书叽叽歪歪地吵到你?我这就……”“不是。”欧阳朔让他坐好,跟班一号便坐回床上了。一起坐他床上的两人困了,正互相靠着打盹。“你刚刚在看什么?”欧阳朔问白瑞雪。“你根本不会做题。”然而白瑞雪只是失落道。笔仙一动不动,连裙角都未动一分。欧阳朔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时,孟忍忽然说:“轮到我了!”欧阳朔的注意力只分散三分之一给孟忍。他留意着身后,眼珠子不断往后瞥。感觉有点微妙,但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笔仙,学校里有鬼吗?”话音一落,多双眼睛朝孟忍看过去。看书的林子聪中指推一下眼镜鼻托,目光刺了过去。他取下在小卖部买的劣质耳塞,揉了揉,扔到地上。直挺挺躺在床上的郑富捏紧了拳头。在打盹的两个人直接睁开眼。欧阳朔张了张嘴,最终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会提那个字?!”孟忍歪头,眨了眨眼,似乎很不解为何不能提。夹在手指间的笔开始动了,它缓缓地在纸上流动,几双眼睛注意着它。一个普通的黑色字体显现出来了。——有。安静的室内,接连响起几道吞咽声。欧阳朔手腕一抖,弄掉了笔,他站起来,膝盖不小心掀翻了桌子,

纸、笔、蜡烛都跌落在地。一支蜡烛熄了火,一支蜡烛顽强亮着。欧阳朔看着一团糟的画面,脑袋里突然嗡了一声,不知名的恐慌袭上心头,随之而来是怒火。他指着孟忍骂道:“我靠!你装神弄鬼是不是?!!”孟忍仰着脸,面露无辜之色,“这不是你提议的吗?”欧阳朔愤怒的神情一滞。对啊,是他说的,装神弄鬼,去吓唬郑富。他平复了一下跳动的心,“不玩了,睡觉睡觉!”郑富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就知不好了,他们中断了招鬼仪式,他们没有送走笔仙!他小心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只眼睛,然后眯眼观察。人群散了,那条白色的裙子不见了踪影。郑富却没有存侥幸之心,他的心跌至谷底。他们没有送走她!她一定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