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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2007年旧历年底,江彩云坐上了回家的列车。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要听不见了。去年回去一次,那是妹妹彩苹出嫁的时候,然后匆匆地走了。这次回去,江彩云是铁了心的,她把工作辞了,所有带不走的东西都变卖了,她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向西天的云彩挥一挥手,说了声:“再见了,广州城。”
如果一个人不想再流浪,那么她一定有不再流浪的理由。 江彩云的理由就是:流浪的日子,太苦,她一个人承受不来。
母亲在见到江彩云大约半个小时后咽了气。她走得相当安详,临死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说最不放心的就是彩云了,这么大了,还没有出嫁,没有个着落,得赶紧找户人家给嫁了。
这个问题母亲在电话里不知唠叨过多少次,事实上江彩云也听了进去,她不止一次留意过身边的男人,甚至也有过短暂的交往,可是到最后总是不欢而散。记得,最后一个男人离开的时候说:“江彩云,你除了你自己,什么人都不爱。”
这话简直就是离谱,事实上就是,江彩云人除了她自己,谁都爱。想起从前为了母亲,为了妹妹,她甘愿承受一切,再到林子建,她为了她自以为是的门当户对,故意疏远他,甚至无端指责他。最后,她离他而去,他也离她而去。
从同学口中,她知道林子建在2005年底结婚,对象在镇上的税务所上班。半年后,他们的儿子降生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恩爱非常。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彩云总算有些安慰。是的,这正是她期望见到的结果。
可是她的心痛得厉害,甚至在寒风刺骨的天桥上有过轻生的念头。这正是开头所提起的那一幕。每个女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什么时候会出来祸害人的心灵,谁也不会料到。
林子建,这个温柔的名字,再也不能无所顾忌地呼唤了。面对他,就算只是在梦里,她也只能仓惶地逃离。
她想起那些关于他的梦,惊喜的,缠绵的,心碎的……
都走吧,没有谁愿意等你一生一世。所谓的生生世世,不过是文人墨客编撰的谎言。
这个世界,永恒的只有变化。
他变了,她也变了。谁都变了。
母亲下葬的那天,天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江彩云捧着母亲的照片,在众人的搀扶下向坟地走去。走走停停中,江彩云听见妹妹彩苹像狼嚎一样的哭声。
她也许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当然,这些年来,她与她相隔千山万水,她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照顾一下她。她以为自己才是可怜的。
想起母亲许多年前说要自己照顾妹妹的话,江彩云鼻子一阵发酸。很快眼泪就和着雪花流下了脸颊。
或许,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如果可以,江彩云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相互照顾。
她不会离开了,这个生她养她的村庄,不管给她的回忆是伤痛还是冷漠,她希望赖在这里。土地是坚实的,还是肥沃的。
所谓的乡土情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如果运气好,她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好的婆家,不求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只求相守到白头。
雪越下越大,大地很快就白茫茫的一片。母亲在一阵阵如雨点如冰雹似的鼓乐声中,渐渐地沉入地下。那个刚好可以容纳一口棺材的土坑,是她最后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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