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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之后来到寝宫,郭皇后:怎么了?刘均夫君?(一)
暖阁里的议事声消散在宫墙尽头时,暮色已漫过太原城的雉堞。刘钧将密信交给内侍的那一刻,紧绷的肩背骤然松垮,指尖残留的墨香混着雪后寒气,倒比殿内的炭火气更让人清醒。他没有召驾辇,只拢了拢龙袍,沿着覆雪的宫道缓步走向寝宫,青石板上的积雪被踩出深浅不一的声响,像极了此刻杂乱的心绪。
寝宫的暖帘被守宫的宫女轻轻掀起,一股带着熏香的暖意扑面而来。刘钧刚迈过门槛,便撞进一个温软的怀抱,熟悉的兰花香萦绕鼻尖,瞬间驱散了大半寒意。
“夫君回来了。”郭皇后的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她抬手替他拂去肩头未化的雪粒,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衣襟时,微微蹙了蹙眉,“怎的走回来的?天寒地冻,仔细伤了身子。”
刘钧顺势将她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体温,连日积压的疲惫与焦灼竟在此刻泄了大半。他沉默着收紧手臂,将脸埋在她颈窝,喉间溢出一声绵长的叹息,轻得像雪落,却清晰地落在郭皇后耳中。
“怎么了?”郭皇后抬手抚上他的脊背,掌心贴着他紧绷的肌肉轻轻摩挲,语气里添了几分认真,“朝会定了章程,该是松快些才对,怎的反倒叹气?”
刘钧没有立刻回答,只抱着她在铺着绒毯的地榻边坐下。宫女端来滚烫的姜汤,他接过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才终于开口:“郭相劝朕联后周。”
“联后周?”郭皇后握着他手腕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平静。她自幼长在并州,北汉与后周的血海深仇早已刻进骨子里,可此刻看着夫君眼底的青黑与疲惫,她没有像朝堂上的老臣那般立刻反驳,只是轻声问,“夫君是觉得不妥,还是难下决断?”
刘钧转头望着她,烛光下,郭皇后的眉眼温婉,却藏着不输男子的沉静。自他继位以来,朝堂上的风雨、边境的急报,多半是独自扛着,倒忘了这枕边人虽深居后宫,却绝非不晓世事的闺阁女子——当年高祖皇帝称臣于辽,满朝恸哭时,正是她以“忍一时以图将来”劝住了险些当场崩逝的太后;高平战败后,太原城人心惶惶,也是她亲手缝制棉甲分赏禁军,稳住了军心。
“不是不妥,是太难。”刘钧抬手按住眉心,声音里满是无奈,“你也知道,郭威杀我堂兄,柴荣败我大军,这仇怨刻在北汉人骨头里。可郭相说,辽人早已与赵匡胤勾结,想拿北汉当筹码,依附辽人是死路一条。联后周虽是险棋,却是唯一的活路。”
郭皇后没有接话,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雪后初晴的夜空格外清朗,寒星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远处太原城头的灯火忽明忽暗。她望着那片熟悉的土地,轻声道:“前日我让内侍去城外查看流民,回来的说,介休来的妇人,怀里揣着半块观音土,说给孩子留着,自己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刘钧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百姓困苦,却不想已到如此境地。那筐摆在暖阁的粟米还在眼前晃动,他以为已是粗粝,却不知对寻常百姓而言,竟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夫君继位这些年,减赋税、劝农桑,可北汉地狭民贫,岁贡年年加码,辽兵时常劫掠,再厚的家底也经不住这么耗。”郭皇后转过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的手,目光清亮如星,“仇恨要报,但得活着才能报。若北汉没了,太原的百姓没了,就算手刃郭威柴荣的后人,又有什么用?”
刘钧望着她澄澈的眼眸,忽然想起朝会上刘继颙的反对、李筠的犹豫,那些话语都带着立场与执念,唯有眼前人的话,字字落在“百姓”二字上——这正是他登基时对天地立下的誓言,却在连日的权谋算计中,险些被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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