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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地钻进鼻腔,混合着那股若有似无、却如同烙印般深刻的铁锈腥气。
姜小熙的意识像是在深海里沉浮挣扎了很久,每一次上浮都被混沌的黑暗和钝痛压下去。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了残存的力气。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单调得令人心慌的“滴——滴——”声,冰冷又规律,像死亡的钟摆在倒计时。
她讨厌这种声音。更讨厌这挥之不去的味道。它们像无形的锁链,把她重新拽回那个充满血腥和绝望的车厢,拽回那滚烫又粘稠的十指相扣,拽回那个男人濒死般嘶哑的“陪葬”二字……
“唔……”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微弱呻吟,像搁浅在沙滩的鱼,终于挣扎着掀开了眼皮。
光线并不刺眼,是那种调得很柔和的白光。眼前的一切仿佛隔着一层荡漾的水波,模糊地晃动,好一会儿才逐渐沉淀、清晰。
雪白的天花板,简洁得毫无装饰,巨大的吊灯像一朵冰冷的金属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甜腻中又带着点闷的氧气味道。还有……那股依旧顽固萦绕在鼻尖的、若有似无的血腥铁锈味。提醒着她昏迷前经历的恐怖一幕并非噩梦。
视线艰难地转动。
一个高大的背影就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黎明前最深的墨蓝,几颗星子寂寥地闪烁着。光线勾勒出谢凛的轮廓,深灰色的羊绒衫肩线宽阔依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他背对着她,左手插在裤袋里,袖口被随意挽起一小截,露出的手腕上没有了那块象征权力和时间的腕表。他的右手……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从手掌一直缠裹到小臂上端,像一道刺目的、无声的判决书。
纱布?他的手?昨晚那只死死扣住她手腕、染满温热粘稠鲜血的手?
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枪声!刺耳的刹车!巨大的惯性!额头撞上椅背的剧痛!然后是他那如同惊雷般将她拽回、死死按进怀里的力道!还有……那声沉闷又怪异的“噗”响!以及骤然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所以那血……不是她的!更不是他捏她手腕留下的!是他自己?在……在她撞向椅背的那一瞬间?他用自己……挡住了……
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死结,让她本就昏沉的头像是要裂开。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所以小熊软糖、止痛药、撕掉报告……这些被她定义为“控制”、“羞辱”、“玩弄”的行为背后……是不是藏着另一个可能?一个因为受伤,所以行为扭曲失控的可能?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就在这时,房间内唯一的一道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管家林姐那张永远刻板肃穆的脸出现在门口。她没有立刻进来,目光先是极其隐晦地在姜小熙脸上扫过一瞬,确认她已苏醒,但表情管理依旧是滴水不漏的平淡。然后她迅速转向站在窗边的谢凛,微微欠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凝重:
“先生,维然少爷在外面。带着几个人……情绪非常激动,我们的人有些……拦不住了。”
维然?谢维然?!
这个名字像针一样狠狠扎进姜小熙刚清醒片刻的混乱大脑!巨大的恐惧和抗拒瞬间攫住了她!他现在来做什么?!看她这个“小婶婶”的笑话?!还是……来报复?!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身体无法控制地绷紧,那“滴滴”作响的心电监护仪频率瞬间急促起来!
站在窗边的谢凛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有插在西裤口袋里的左手,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似乎极其轻微地握紧了一下。
“让他跪着等。”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如同从北极冰层下凿出的寒石,裹挟着一种令人骨髓都结冰的、不容置喙的冷厉,以及一丝极其隐忍、快要爆裂开来的肃杀之气。
仅仅四个字,没有吼叫,没有怒骂,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和令人胆寒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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