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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也不好笑。他的脸蜡黄,瘦若干柴,让我暗暗吃惊。

“好想念你,都要得相思病了。”

这同样没什么好笑。

问过病情,我可惜他没有到城里去唱歌,可惜没有吃到县招待所的肉包子。他连连摇手:“做好事,你做好事。搞农业的歌?那锄头尿桶戳里戳气的东西也叫歌?”

他叹了口气,说最有意思的是从前,从正月到三月八,什么事也不做,天天都是耍,都是歌。这村到那村,这山到那山,好耍得很。他说伢崽女崽堂歌,对面坐着,出意思来了,完一就把凳子往前挪一寸,挪到最后,两张凳子合成排,两人相搂相偎,面颊厮磨,你在我耳边,我在你耳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只有对方一人听得清楚。这叫“耳边歌”。他眉飞色舞两眼亮:“啧啧啧,那些妹崽都是豆腐肉,一掐就掐得出水来的!”

这一天我也无聊,对下流歌有些好奇,央求他唱一点给我听听。他忸怩一阵,半推半就地约定:“这是你要我犯错误的?”

“我给你买肥皂袜子,你就不感谢一下?”

他精神大振,跳下床来,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才算是润好了嗓子,运好了气。我突然现,他如此矫健,如此雄武,病色一扫而光,眼里射出两柱电光。

他唱了几句,我还没来得及理解,他连连摇手,猛烈地咳嗽,说不出话来,手慢慢地伸向床沿。

“我怕是不得歌了。”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手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