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沃尔特·劳德著黄佳瑜 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下文学www.20qb.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东萨里第六营第一连终于抵达防波堤时,已经过了午夜。现在队伍很长,等候时间拉长到数小时。防波堤上人山人海,队伍几乎一动不动,当凌晨两点传来消息,表示今晚的最后两艘船——一艘大型轮船,以及在它前面的一艘驱逐舰——已停妥时,东萨里军还在队伍中寸步难移。等到东萨里军抵达轮船旁边,已经快三点了。营长阿姆斯特朗上校当下判断没时间浪费,立刻将士兵分成两群,下令前面一半往前登上驱逐舰,后面一半则登上轮船。传出“到此为止”的呼叫声时,还有几名东萨里弟兄等着上船,阿姆斯特朗断然推开舷梯上的最后一名士兵,然后自己在船只起程之际赶紧跳上船。

凌晨三点,绿霍华第五营才排到防波堤中段。他们花了大半夜时间从布赖迪讷赶来。路程虽然只有六英里,但是沙子、黑暗以及全然的疲惫在在拖慢他们的脚步,一行人花了将近五个钟头才走完全程。现在,他们混在其他几支英军小队以及一大群法军之间,沿着步道慢慢排队,队伍经常莫名其妙停下来,没有人知道原因。一次暂停之中,消息传来:“今晚没有船了。退离防波堤!”

绿霍华军失望透顶地转身,却只迎头撞上还没听到消息的其他部队。一群人一时互相推挤,僵持不下。这时,德军的一波炮弹不偏不倚落在防波堤底部,击毙二十几名士兵。

如果克劳斯顿中校在场,撤退行动也许会顺畅一些。不过,他当天晚上返回了多佛。他已经连续五天五夜在防波堤指挥大局,从未休息,总共送走了逾十万名将士,如今,他希望跟拉姆齐商议撤退行动的最后高潮阶段,或许可以顺便好好地睡一觉。

按照拉姆齐的计划,驱逐舰和海峡轮船在防波堤接运部队时,扫雷舰和较小型的明轮蒸汽船则往东边海滩工作,最远到玛洛海滩。成千上万的英军和法军排成三到四列,蜿蜒进入涉水能及的地方。野战兵团第五十三营的炮手努恩等了整整两个钟头,海水慢慢淹过他的脚踝、膝盖、腰部然后直抵他的下巴。当东方天际出现黎明的第一道痕迹,有人大声喊叫:“今天到此为止!船只晚上会再回来!”

冷溪卫队第二营是另一支姗姗来迟的小队。长期坚守运河防线之后,弟兄们累到腰酸背疼,但仍扛着他们的勃伦机枪。他们挥舞着手臂、以完美的步伐踏上玛洛海滩的海滨步道。绝大多数等候的士兵以敬畏与崇拜的眼神注视着他们,但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我打赌那是支该死的卫队, 黑暗中传出一声尖酸的评论,“试试踮着脚尖行军!”一名冷溪卫队队员倒是来得不迟,那就是兰利中尉。他伤得迷迷糊糊的,依稀知道自己坐在手推车里被推出战场送上一辆救护车,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仿佛永远也到不了。他还是不觉得疼

痛,但是很渴,难受得半死。在他上方,另一名士兵的血不断滴到他的脸上。救护车终于停下来,兰利的担架被抬了出来。“往这边,”有人说,“海滩在前方两百码。”担架队抵达水边,一艘救生艇在那里等着,船身轻轻摩擦着沙滩。一名穿着海军大衣的军官走过来问兰利:“你可以下担架吗?”“恐怕没办法。”“那么我很抱歉,我们不能载你。你的担架会占据四个人的空间。依照命令,我们只能载可以站或坐的人。”兰利没有多说什么。就差这临门一脚,现在回头实在太痛苦了,不过他可以理解。担架员默默不语地抬起他,送回救护车上。

大约同一时间,另一名冷溪卫队队员科尔特上士加入了海滩上的队伍。他隶属于第一卫队的旅本部,负责保管旅部的战争日志——记录在厚厚一沓的陆军C2118表格上,卷帙浩繁。科尔特慢慢走入海中之际,脑海完全被三件事情占据:他结婚不到一年的新婚妻子、刚刚在比利时阵亡的哥哥,以及他试图挽救的、成堆的C2118表格。

当海水淹到他的胸口,他再度想起年轻的妻子。他们还没生儿育女,如果他回不去,妻子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纪念他。他沉浸在忧伤的念头中,直到突然惊觉几张C2118表格漂走了。身为一名至死不渝的优秀总部人员,他摒除所有杂念,疯狂地四处打捞他的档案,激起层层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