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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结合对方之前在大段抒情时透露的信息,陈禾灵敏地押住了其中的漏洞,赌|博|式地进行发散:“等你死了,你们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会指着你父母说是他们教育失败,教出了一个完全不懂知恩图报的女儿?”
“……”唐晓月的脸色一变,面颊上的鱼鳞隐隐约约。
陈禾知道自己赌对了,乘胜追击:“你知不知道,等你死了,”他说:“你的父母会一辈子都生活在别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下,被人嘲笑,‘果然是底层出来的,就是个人下人,没有享福的命’?”
“……”唐晓月嘴唇开始抿紧,黑雾不自主地翻腾。
“你知不知道,等你死了,你的家庭会永远都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他将她之前的语句联系起来,轻声说:“你的父母会真的反思他们的教育是否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从而丧失教育你弟弟的能力。到时候……你说你不想被说‘厂工生出来的还是厂工’;但你一旦做了这个决定,这句话不是更容易就会成为现实吗?”
“……”鱼脸的女人握紧拳,眉目间出现了情不自禁的动摇。
然而陈禾却话风一转,说:“所以其实。”
“你根本不是因为自己拖累了他们而痛苦。”他的音调不高,残酷的字句却清晰异常:“而是只是想推卸责任,想要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并且之后的几十年,都在失去你的痛苦中,忏悔自己的无能吧?”
“不……!”骤然被扭曲了本意,唐晓月下意识就想要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噗哩。”
但她并非那种遇事冷静的人。因此情绪越急,理智就不由地越偏紊乱了一些——就连真实的声音里,都忍不住带了一个属于“鱼”的尾音。
“那是怎样?”陈禾抽出被吴晓生抓着的右边袖子,在无声地加剧了翻滚程度的黑雾包围下,目光不动,不动声色地在敲了下自己前方的椅背,“不管你怎么想,站在你父母的视角,事实就是如此吧?”
他竭力压制住自己的眼神,不去确认女警是否明白了他的暗示,故意表现出一副轻蔑的语气:“而站在外人的角度,我们也的确只会觉得,你的父母确实可怜又活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教不好,真是没本事。厂工的见识果然……”
“——不!不是这样的!”唐晓月彻底被激怒了,脸上的鱼鳞骤然斑驳,双眼暴突,鱼脸若隐若现,愤怒地嘶叫:“他们的教育方式没有问题噗哩!就算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但照样把我养育出来了!你们不配这么说他们!你们不配!!!”
“是吗?可是你怎么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懂啊?噢,我知道了,”陈禾昂昂下巴,装作没有注意到因离黑雾中心越近,鼻尖沁出得越多的汗水,“‘仓廪实而知礼节’。你的无能父母……”
“你住口!”漫天的黑雾张牙舞爪,唐晓月暴突的鱼眼里一片通红,“不是,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们一点都不无能!跟他们无关!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只是不忍心拖累他们,才决定要去死的噗哩!”唐晓月红着眼,终于完全崩溃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工作能力差,所以才总是完不成前辈给的任务;是我自己承受能力太差,所以才会突然发疯把办公室弄得一团糟;是我自己没有本事,所以才只能用死亡逃避麻烦……”
她捂着脸,鳞片却从手背上冒出来:“我不能让他们才刚刚好一些就又陷入负债的漩涡噗哩……我不能让我弟弟没有书读噗哩……我不能让他们找上他们,他们拒绝不了的噗哩……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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